1983年,二十岁的我从海员手里搞到了这辆摩托车,那时骑着它上街,比现在开奔驰宝马汽车还要惹人注目,有认识这车的朋友吗?
时隔二十多年,我又骑上了摩托车,不管走到哪,依然很扯眼,有认识这两辆车的朋友们吗?
二十年前的摩托缘
契子
1983年,正值中国经历文化大革命,刚刚改革开放不久。当时人均工资仅有几十元,有几百元一台的黑白电视的人家还不多,有上千元的彩电的人家还很少。那时的物价相当低廉,五六斤粮票便可换十个鸡蛋,汽油每升0.7元(加油站很少),十来元钱,就可在单位食堂吃上一个月,直到两年后的1985年,成都地区的万元户都还要登报大肆宣传。
赚钱买摩托车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上大学时,我迷恋上了下围棋,经常陶醉在围棋那充满玄机的黑白世界里,棋友中有一位管营房的科长,下棋时闲聊,讲到他们单位需要制作家具的木料,我对他说,我有朋友在洪雅的柄灵林场管事,我可以去那里帮他弄来木料。我当时心里就是想要跑到林场去玩玩,有熟人在林场的话是我顺嘴编出的(正直的朋友们请不要责怪我,我那时只有十八九岁,正是心急血热的年龄,为达到目地编点瞎话,几乎是可以原谅的吧?何况是在那个年代。)。
军官出身的营房科长,很欣赏我的想法,或者不如说是想满足小棋友的愿望,竟答应了下来,那时的人们还都不怎么做生意,我这位在大单位当官的棋友此举可谓豁达开明,而我的这一念头,在当时也算得上是胆大妄为,我们老少俩与在棋盘上较量一样,用老话说就叫:“平分秋色”。
多少年过去了,回过头来看,那件事成了我人生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那时去洪雅的路还很难走,土路坑凹不平,遇下雨大小车辆经常在泥坑里打滑,从洪雅到林场还有更难走的七八十公里的山路,要坐个体运输户的小客车才能去,车子一般都是破旧的报废车,人却坐的满满的,乘客多是大山里衣衫褴褛的山民,车厢里汗气熏天,叶子烟味刺鼻,挤在坐位上,无可奈何地任没有坐位的山民们连推带靠,爬坡时汽车慢得像是蜗牛在爬,一路上尽是些好陡的坡,感觉车子是在往天上开….。
柄灵镇很小,镇后是条大山溪,下车后住进了镇上那家木头搭成的唯一的旅馆,地板也是木板做成的,走在上面吱嘎乱响。乘吃饭的功夫,已经和几位在一边看我稀奇的山民熟悉了,我给他们吸我在友谊商店用侨汇卷买的外烟“云斯顿”,他们很开心,爽快地答应明早带我去买木才,并悄悄地告诉我,要跟下车时在镇头看到的,站在路边高石阶上的那个矮胖子搞好关系,他就是这里的镇长,在这里他说了算。
坐了一天的车,本想早点睡,不料房间里的喇叭却响了起来,吓了我一跳,原来屋里的木
柱上安着一只那时很流行的有线广播的喇叭,喇叭里讲话的,就是那位胖子镇长,大概是喝多了酒,摸到了镇上的广播室,对着话筒过瘾,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听不太明白他在讲些什么,有句话是他反复强调的:“这镇上,不管是啥子事,我说搁得平就搁得平!我说搁不平就搁不平!”。屋里的喇叭是关不掉的,全镇人都跟我一样,不听也得听。第二天问山民知道,他们几乎每天都要听上几个小时,早都习惯了。
清早就被那几个守信的山民喊醒了,木料就在离小镇不远的山溪边,带路的山民说,这些木头全是从林场伐好后,再放到溪水里,顺溪水漂浮到这里的。岸边堆积的木材,全是做家具用的圆杂木,规格大小和价格都很合我的要求。看来生意有望做成功,只差那位可敬的胖镇长批条许可了。
出来前,我是经过详细考虑的,包里装了四瓶瓷瓶的泸州老窖(3.2元一瓶)和两条过滤嘴大重九香烟(0.9元一包),这叫有备而来,有了这些东西,使我敢于挺着胸脯走进了胖镇长的办公室。
烟气弥漫的屋里,镇长正半躺在一把竹椅上养神,接过我递上的香烟点上后,一言不发,瞪眼看着我,我小心地把来意讲给他,同时递上了那些小意思,镇长的脸色才现出了一丝和气,他怕我听不懂,尽量放慢速度对我讲着话,中间还不时夹杂几句半生不熟的普通话,镇长的意思是,小老弟也不容易,挺懂事,昨天一到就该及时与他联系,昨晚他差点带人到旅馆找麻烦等等…..。说话时,他的眼睛几次瞟到了我手上拿的那只金属气体打火机上,我赶紧知趣地把那只当时很提劲的打火机递给了胖镇长……,
午饭是在旅馆的下面的饭馆吃的,要从公路边走下十几级很陡的石阶才能进去,饭厅是架在山溪上的木楼,我和镇长进去时,屋里几个正坐在凳子上闲聊的山民,赶快搭着讪溜了出去,那顿饭是在窗户下的那张桌子上吃的,从窗户向下看是喘急翠绿的山溪水….。
那顿饭镇长和我都喝醉了,把镇长扶回家后,踉跄着回到旅馆,醉到在床上,直到第二天上午镇长来敲门,把我送上了回家的小客车,脑袋还是迷糊的。
帮我运木头的是部队里的解放车,开始每天是两辆,后来是每天六七辆。运木头的车子是我那位科长棋友退伍前所在的部队的,我拿着他写的介绍信,找到了他仍在部队管车的战友,到洪雅柄灵拉木头往返近300公里路,每辆车拉一趟仅收我一个台班的运输费,那时的一个台班费是95元钱。
随身跨着的包里,很快就塞满了钱,那时没有五十.一百元面额的钱,连二十面额的也没有,五元.十元的钞票加上点零钞,一两万元钱就是好大的一堆……。
钱是这样赚来的,靠镇长的照顾,从柄灵买木材,装上车后的价格是170元,加上台班费和每天给驾驶元员的每人20元,另外就是吃饭抽烟的一些钱,运到单位后,成本不到200元,而我把木材交给棋友叔叔单位的价格是235元,那时外面杂木的价格是250元上下,不久后便涨到了280元,棋友叔叔还因此受到了单位的表扬。
除了上面说的,我每天去拉木头时,都要给镇长带上点“意思”,给装车的山民带去些香烟,当然都是些两三元钱一条的普通烟。装车时,山民们给我选好的木材装,检尺时专找圆木的小头量,一车木材运回去,常常要多出一方多….。
一个多月后,棋友叔叔单位需要的木材拉够了,我宿舍床下的钱也堆满了,费了很大劲才数清,竟然赚了四万多元钱。
这点钱在现在不算多,在当时却已把第一次挣钱的我吓呆了。
那学期,学校开的五门课,我全都不及格,教导处发来了劝退通知书,多方求人才取得了参加补考以观后效的机会,二十几天的寒假,把自己关在宿舍里,守着大把的钱,却天天吃着盐拌面,苦读着书本。
科长叔叔不要我的感谢费,只收下了我请木匠精心制作的一张木质围棋盘和我后来去云南旅游带回来的一付“云子”围棋。遗憾的是他已在前年去世了。
拉木头的那段时间,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如学山民脚踩原木手拉铁索过山溪,掉入冰冷的山溪里,从水里爬上岸,脱去浸湿的衣裤在公路上跑步取暖;如帮我带车拉木料的同学,因一辆车的半轴断了,在荒山上守夜,因为害怕,留住一位过路的村姑陪他,第二天我们赶到时,看见那位村姑的黄金般的牙齿和奇丑的相貌;如在洪雅的县城里摆富,进饭馆后要老板把所有的菜都上一遍,鸡鸭鱼肉都有了,结帐仅仅几十元等等,这些在我给杂志社写的文章里都有详细的记载。
好难混的一学期,熬到放暑假时,背上包欢呼着带上女朋友,直奔成都火车北站,乘上了北去西安的火车。
看了西安的大小雁塔,去了临潼的华清池.骊山和兵马俑,登过了有“民族脊梁”之称的中岳华山后,又乘火车赶到了连云港,饱吃了海鲜看到了台风中的大海后,又赶长途汽车经日照市到了心仪已久的美丽海滨城市青岛,住进了青岛的黄海饭店。
在青岛,有时去第一海水浴场游泳,有时去郊外山东头的石老人浴场,傍晚常在八大关的沿海小路上散步,观赏那里各国风格的建筑。那以后我们又去拜谒了东岳泰山,然后才匆匆赶回了学校,第二天学校开学了。
在青岛海边的沙滩上,曾骑在一辆红色的幸福250摩托车上照过相,从那时起,心里就萌生了要拥有自己的一辆摩托车的想法,机缘特别巧合,一位女同学无意中说起了她的舅舅是海员,从国外带回了一辆很大的摩托车,急不可待的求她旷课带我去了她的舅舅家,软缠硬磨了半天,花2500元买下了那辆东德造的摩托车――依法150。
那以后的日子我就象是长了一对翅膀,稍有时间便开上我的摩托车四处游荡,当时中国街道上刚刚有嘉陵50出现,再就是幸福250以及长江750.泰山750等三轮摩托车,刚买了车就开到城中毛主席招手雕像那儿,也就是现在的天府广场,一群警察把我拦住,我无照无牌他们不查,却要挨个骑骑我的摩托车,他们没见过。我那时的技术不行,临别时起不了步,还是几个警察一起在后面帮我扶着才把车开走的,那时开着我的依法150出门,常能听到行人惊奇的叫喊,叫得最多的就是:“快来看!大嘉陵!”。
那会乐山.峨眉山是经常去,当时乐山大佛的门票才一元钱,上峨眉山的路刚修好,零公里到接引殿的路正在修,骑摩托车上山就不用化钱,我还沿峨嵋-峨边-美姑-昭觉-西昌-盐源的路到过木里,被那里的高原景色所迷住,在盐源用五元钱租了辆马车,拉着我在草原上漫无目地的闲逛,和当地人去湖边打猎,打死的野鸭飘在水中,我游泳去捞,没想到高原缺氧,几乎淹死在湖中,返回家的路上,在下海拔3300米(现在标的是4000米)的小高山时,被一辆上山的大货车连人带车逼入两三米深的山沟,摔伤了左漆盖….。
车胎漏过很多次,那时修车的地方不象现在这样多,曾推过五公里路去补胎,内胎实在太烂了,又买不着配件,只好用架架车的内胎剪短又接上来用,没事时,把气缸拆开看,却弄断了一根活塞环,到处买不到,后来就一直用一根活塞环在跑,时速竟然也能跑到八九十。
骑了近十个月的摩托车,玩得是开开心心,学习成绩却变得一塌糊涂,为避免落到被学校开除的下场,在女友的劝说下,忍痛卖掉了我心爱的摩托车。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好好摸过摩托车,直到2004年的10月25日,我四十岁的生日刚过….。
二十多年前的那段骑摩托车的过程里,还发生了许多那个年代的浪漫的故事,我就不在这里讲给年轻的朋友们了,有缘见面时,再边喝酒,边当面摆给大家听。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8-29 13:20:38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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