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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些不错的好文章!!确实让人思考.好久没上来了,借用风大的宝地发一篇文章,以我自己的方式来纪念6.4的英雄们吧!
风雨苍黄五十年
作者 李慎之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数十万中国人热情激昂地齐聚在天安门前,欢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对多少中国人来说,他意谓着中国的新时代已然开始,多少人冀望自此中国彻底告别旧社会的落後与贫穷。而时至今日,五十年已过,国庆大典虽依旧是激越辉煌的场面,但对真正走过这五十年历史的中国人来说,从土改、大跃进、三反、五反......到长达十年的文化大革命,这一页页的历史莫不写满了中国人的辛酸与无尽的失落......,而改革开放仍长途茫茫。
一样是雄壮威武的阅兵,一样是欢呼万岁的群众,一样是高歌酣舞的文工、团员,一样是声震大地的礼炮,一样是五彩缤纷的焰火......。一切都那麽相像,唯一的差别是五十年前我是在观礼台上亲眼目睹,而五十年後我已只能从电视机的萤幕上感受盛况。我已是年近大耄的老人而且身有废疾,虽说还能站能走,但是要走那麽长的路,站那麽久的时间去观礼,已经是无能为力了。最大的不同是心情,是脑子里的思想,跟五十年前比,可以说是完全不一样了。
● 新时代开始了
一九四九年我二十六岁,临时受命去迎接据说是史达林亲自派来祝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大典的、以法捷耶夫为首的苏联文化代表团(那在当时是唯一的外国来的贺客)。在天津迎到了贵宾,住了一夜,十月一日上午乘专车到北京,在前门车站候迎的居然有刘少奇、周恩来、宋庆龄这样一些中国最高级的领导人。到贵宾下榻的北京饭店叁加完欢迎的宴会之後,我本来应该回机关了,不料已经戒严,只得随代表团到天安门观礼。代表团的团长好像是上城楼了,其馀的人就由我们陪着到临时搭的西观礼台就坐。这样就从三点钟一直待到十点钟。虽然几乎长达一整天,却是并无丝毫倦意,整整七个小时都是在极端兴奋中度过的。我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阅兵式,没有见过这样的礼炮,这样几十万热情的人群,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毛主席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的声音,甚至他宣读的中央人民政府委员名单中若干委员的名字的声音。我不断回忆从延安走到北京一路的经历,回忆自小从启蒙到觉悟到叁加革命的一切。我竭力想把当时的种种感受用诗的语言表达出来,我也想起不久前政协会议通过的人民英雄纪念碑的铭文,「......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以来......的人民英雄永垂不朽」而热泪盈框。想到毛主席十一天以前在政协开幕词里讲的「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这句话,惊叹他讲话总是那麽简洁,那麽有力,那麽响亮。但是,想来想去竟是「万感填胸艰一字」,只能自己在脑子里不断重复「今天的感情绝不是用文字所能表达的」这样一句话。这种感情,到九点多钟广场上从匈牙利叁加国际青年联欢节回来的中国青年代表团、北京各大学学生涌向金水挢,向天安门城楼上高呼「毛主席万岁」的时候达到顶点。
我曾经长期感觉不能理解「毛主席万岁」这样的口号,但是这个时候我似乎理解了,接受了,我自己也想跟着喊了。
我自以为决然无法用文字表达的感情结果还是有人表达出来了,他就是胡风。「十一後大约一个多月,「人民日报」就连续几期以整版的篇幅发表了歌颂人民共和国的长诗,虽然我已完全记不得它的内容,但是却清楚地记得它的题目:「时间开始了」,甚至记得这五个字的毛笔字的模样。
时间开始了!我怎麽想不出这样的文字来呢?「时间开始了」,我完全了解胡风的思想和心理。绝不止胡风和我两个人,我肯定那天在天安门广场的每一个人都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中国从此彻底告别过去,告别半殖民地与半封建的旧社会,告别落後、贫穷、愚昧......,而走上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民主的自由、平等、博爱的路,新民主主义的路,而後面还有更神圣的事业呢,我们要建设社会主义,以後还要建设毛主席说是「无比美妙的共产主义」。世界上现在只有苏联走在这条道路上,我们有苏联作样版,我们有毛主席的领导,我们一定不久就可以赶上苏联,与它并驾齐驱,然後再把全世界--什麽美国、欧洲、印度、非洲......都带上由社会主义而共产主义的光明大道上去。
「时间开始了」!我历来是不怎麽赞赏胡风的才气的,但是这一句真是神来之笔,怎麽偏是他能想得出这样的绝妙好词来!
我绝对想像不到,而且可以肯定胡风自己也绝对想像不到的是:不到六年以後,他竟被毛主席御笔钦定为「国民党反革命小集团」的头子,从此锒铛入狱,陈冤莫白者垂四分之一世纪。一直到一九八九年,也就是胡风去世二年之後,这个案子才得到最後的昭雪平反。
我当时绝对想像不到的还有,八年以後,从来没有成分问题,也与历史问题无缘,而且一贯被评为「模范」的我自己,竟被主席亲自发动的反右派运动定为「资产阶级右派份子」。而「右派份子」,照毛主席的说法,「实际上就是反革命份子」,称右派份子不过是稍示客气而已。
「革命吃掉自己的儿女」这条残酷的真理居然应验到了我身上!然而这还仅仅是开始。
除了一九四九年的开国大典外,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九八九年的国庆。十年大庆,二十年大庆,我都在劳改中。三十年大庆,我记得没有举行。一九八九年的「十一」 是四十周年大庆,那时距「六四」不过四个月。五月十九日下的戒严令还没有解除,北京的外国人几乎走光了,旅馆的空房率在百分之八、九十以上。国庆那日白天是不敢有什麽活动了,晚上则我以犯严重错误之身还有幸应邀叁加在天安门城楼上举行的联欢晚会。凡出席的人都要先到机关集中,然後再坐小巴士去会场,一路上要穿过许多大街小巷。我已久不出门,那天才发现北京竟成了一座鬼城,不但灯火黯然,而且行人绝迹。每隔几十公尺就有一小堆六、七个人坐着打扑克,人家告诉我:那是「公安」的便衣。只有进入劳动人民文化宫转到天安门广场,才可能看到耀眼的灯光和盛装的男男女女。在观礼台上倒是见到许多老同志、老战友,人家也没有多少话可说,只是默默的观赏焰火,广场上的歌舞实际上是看不清的。四十年来,真是风狂雨暴,苍黄反覆,不知有几个曾经测见到了。
现在又十年过去了。国家似乎又繁荣了,就为准备这次大庆,据说就花掉了起码上千亿的钱,一切的一切都是踵事增华。希特勒、史达林也死了,世界上追求这样壮观的场面的国家应该是不多了。以我之陋,猜想也许只有金正日领导下的朝鲜才有这样的劲头,但是它国小民穷,因此这两天报上登的外国反应大概是可信的,那就是「国庆盛典,世界第一」。
观看庆典的民众肯定是高兴的,这样的大场面,人生哪得几回逢?就是练队练了几个月、到正日子还要从凌晨站起一直站到中午的学生也一定是高兴的。小孩子、青年人最可贵的就是永不败的兴头,不管多苦、多累、等的多久、多单调,只要一踏上天安门,就是一辈子的幸福了。庆典的标语是彩车所展示的,电视上与报纸上所宣扬的,这五十年是从胜利走向胜利,整个历史是伟大、光荣、正确的历史。
许多最重要的事情都被掩盖了,埋藏了。
● 腥风血雨的历史
五十年前,为了向天下宣告新中国建立後的大政方针。毛泽东写了着名的「论人民民主专政」,其中很重要的一段话说:「『你们独裁?』可爱的先生们,你们说对了,我们正是这样。」最初读到的时候,心头不免一震,但是马上就想,这不过是毛主席他老人家以其特有的宏大气魄表达马列主义的一条原理而已。一直到一九五六年苏共二十大以後,我才看到义大利社会党总书记南尼提出的公式:「一个阶级的专政必然导致一党专政,而一党专政必然导致个人专政(独裁)。」後若干年,在回想在西柏坡的时候,听到传达毛主席的指令:「要敢於胜利」,「要打到北京去,打扫龙廷坐天下」;又再过若干年,听到毛主席说「我就是马克斯加秦始皇」,这才觉悟到,其中有一个贯通的东西,有一个规律,那就是阿克勋爵所说的「权力使人腐败,而绝对的权力绝对使人腐败」。而那是我在开国的时候不但理解不了,而且想像不到的。
在「论人民民主专政」明确宣告不能「施仁政」以後,政治运动一个接个:土改、镇反、三反、五反、肃反......几乎没有间歇过。这些,按马列主义理论来讲,还算是针对阶级敌人的,但是一九五五年四月的潘汉年案和五月的胡风案(还不提至今无人说的清楚的同年二月的高饶案)就已经反到自己的营垒里来了。偏偏就在一九五六年上半年发生了苏共二十大赫鲁雪夫揭发史达林的事件,随之发生了柏林事件、波兹南事件,冲击被扩大,在下半年又发生了波兰、匈牙利的「反革命事件」。毛泽东觉得大势不好,又运筹帷幄,定计设局,「引蛇出洞」,在一九五七年上半年公开宣布「疾风暴雨式的阶级斗争基本结束」,今後必须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在下半年就发动反右派运动,无端端的从人民内部「挖」出了五十五万犯有「反党反社会主义」罪刑的右派份子。然後,乘反右胜利的东风又在一九五八年发动了超英赶美的大跃进运动与提前进入共产主义的人民公社运动,三年之内饿死了几千万人,为大炼钢铁而不知剃光了多少个山头。中间又为给大跃进鼓劲而在一九五九年发动了「反右倾运动」,反到了开国元勋、建军元戎张闻天、彭德怀这样的人头上,以後又因为伤害的人实在太多,经济实在太困难,刘少奇、周恩来等人不得不出来为毛打圆场,弭补一下错误,搞了一个三年调整时期,元气才稍有恢复。偏偏毛又怕把柄被人抓住而反戈一击,从一九六六年开始大革一切文化之命的文化大革命,时间长达十年,当时八亿人口中受牵累而遭殃者竟上了亿。斗争的矛越来越转向内部,从刘少奇直到林彪,最後,刀锋甚至直逼现在已被某些人讥为「愚忠」的周恩来头上,只是因为周毛先後谢世,斗争才没有来得及展开。
因此到一九七六年为止,共和国几近二十年的历史都可以说是腥风血雨的历史。毛主席一生的转折点就是胜利、建国,就是做为新中国建国大纲和建国方略的「论人民民主专政」。从一九四0年开始就宣传了十年的「新民主主义」从来就没有实行过。毛主席後来说社会主义从建国就开始了,当然物质建设总是有进步的,几千年前埃及的法老还造了金字塔,秦始皇还筑了万里长城呢。何况人类的技术发展已到了二十世纪,中国的现代化也已搞了一百多年了。
由一九七九年开始的邓小平的时代靠着前三十年在毛泽东的高压统治下积聚起来的反弹力总算把这种高压冲开了一个缺口,冤错假案平反了,经济活跃了,生活提高了,私人言论也确实自由了许多......。但是每一个有公民权利觉悟的人,只能认为体制实质上并没有变化,意识型态并没有变化,还是毛的体制,还是毛的意识型态。中国人在被「解放」几十年以後,不但历史上传统的精神奴役的创伤远未治愈,而且继续处在被奴役的状态中。
邓小平冲破毛独裁而确立开放改革的路线,确实立下了历史性的功绩,然而他在十年前调动部队镇压学生是无可饶恕的罪过。我清楚地记得。「六四」刚过,四十年来一直是中国的老朋友的(日本)井上靖发来电报说:「镇压自己的人民的政府是不能称为人民政府的,开枪射杀赤手空拳的学生的军队是不能称为人民军队的。」
遍及世界的谴责者还不能理解中国人民更深沈的痛苦:「六四」的坦克不但射杀了弄不清有多少老百姓的生命,同时还扼杀了刚刚破土而出的中国人民主觉悟的嫩芽。历来有「以天下为己任」的中国知识份子从此几乎销声匿迹了。
在改革开放之初,邓小平曾表示过要改革政治体制的意图,也提出过一些很好的意见。但是「六四」以後,政治体制改革就完全停顿了,当局虽然有时也还说几句政治改革的话,如要实行「法治」之类,但是既然领导一切的党可以高在法律之上,司法又根本不能独立,这样的话也就无非是空话而已。这就是为什麽邓小平在一九九二年提出「社会主义也可以搞市场经济」以後,经济改革虽然大红大火了一阵又归於蹭蹬不进的原因,更是民气消沈、人心委糜的原因。
反思文化大革命,由此上溯再反思二十年的极权专政,本来是中国脱胎换骨,弃旧图新的最重要的契机,也是权力者重建自己的统治的全法性(或曰正当性)的唯一基础,可是在「六四」以後,竟然中断了这一历史进程。十年来当然也出版了不少有关反右、反右倾、文化大革命..的书,然而大多成了遗文轶事,缺乏理论的深度,谈不上全民的反省,更谈不上全民的启蒙。
难道是中国无人吗?不见得。这主要是领导上禁止人们知道,禁止人民思考造成的,当局一不开放档案,二不许进行研究,它的代价是全民失去记忆,全民失去理性思考的能力。在我们这一代是昨天的事,在今天的青年已懵然不晓,视为天方夜谭。掩盖历史,伪造历史,随着这次五十周年大庆的到来而登峰造极。五十年间民族的大耻辱、大灾难统统不见了。大耻辱、大灾难的祸首明明是毛泽东,但是一切罪过却都轻轻的推到了林彪和四人帮头上,江青在法庭上明明自认不讳他自己是「毛主席的一条狗」,几十年间日月讲、天天讲的都是毛主席的书、毛主席的指示,现在要把他一床锦被遮过,遮的了吗?别忘了,「莫谓无人轻一物,他是需虑石能言」!
积重难返,二十年前要纠正毛泽东的错误是何等困难?然而在这方面出过大力,立过大功,而且按照中国宪法担任过中国最高领导人的胡耀邦、赵紫阳连名字都在五十年的历史上不见了,甚至也当过两年「英明领袖」的华国锋也不见了。历史剩下的只是谎言。
然而,据说我们一切的一切都要遵从的原则是「实事求是」。
我们的导师恩格斯说:「一个民族想要站科学的高峰..是一天也不能离开理论的研究的。」而我们居然生活在谎言中。没有理论的指导,我们又怎麽能进行改革呢?
日本人对中国人发动了那麽残酷的战争,犯了那麽大的罪,然而拒不忏悔,还要赖帐,装的没事人一样,他理所当然地受到了中国人的谴责,照说中国人对自己折腾自己的错误应该更加自知忏悔了,却并不,难道东亚民族都没有忏悔的传统和品格吗?
● 在夸饰和真实之间
这次国庆还有一个极度夸饰之处,就是各种宣传机器都开足马力夸张中国的国力,甚至夸张中国的国际影响。「尚书」上说:「满招损,谦受益」在中国成为安全理事会常任理事国以後,中国的民族评议本来已经得到满足,在这个日益全球化的世界上,若不防止极端民族主义而放任它发展,实实在在是十分危险的。
去 年不但是「十一」五十周年,也是「六四」十周年。为当局计,其实大可乘这个日子大赦天下,并且抚恤受难者。这样不但可以收拾全国人心,为中国的进一步改革建立新的基础,而且可以大大提高中国的国际声望,使中国的改革有更好的外部条件。然而他们竟视若无睹,轻轻放过。另外,就在去年春夏之交发生的**功聚众与打砸美国使馆两件事已足以证明党和政府的控制力大幅度下降。照中国传统的说法,「天之示警,亦已至矣」,然而我们的领导人却置国计民生於不顾,只是师毛泽东「气可鼓而不可泄」「个人崇拜人人都可以搞一点」的歪理邪说,以大搞排场来震慑天下耳目,以为这样就可以「安邦定国」,全然不顾其结果只能是事与愿违。
去年还是「五四」的八十周年,然而「五四」提出的科学和民主的口号,还有「个性解放」的目标并没有达到。去年上半年发生的「**功事件」既说明了科学精神在中国还远未养成,也说明了民主也没有在中国出现。处理**功事件用的完全是毛主席的老一套。我完全不信**功的那一套,但是我坚决反对对**功的镇压。我知道同我想法一样的人是很多的。然而在各种各样的舆论中都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仅这一点,就可以说明民主和法治在中国是怎麽一回事了。
不管现实多麽令人沮丧,我还是抱着十年前由千家驹老人提出的「和平演变」(或曰和平进化)的愿望。理由十分简单,不是和平演变,那就只有暴力革命了。我这样的人已经叁加过一次革命而且尝过胜利的滋味了。但是五十年的经历使我不得不认同二千年前伯夷、叔齐的话:「以暴易暴,未知其可。」全人类的历史都证明了人类的进步大多是在和平的改良中取得的,暴烈的战争或革命很少能带来真正的进步。
因此,世人称赞邓小平的「渐进主义」,我是赞成的,甚至在他进行「六四」镇压,我在明确表示反对因而获罪之後,也还常常在心里为他辩解。他毕竟是老经验,也许有他的理由,「以中国人口之众,素质之低,问题之多,..万一乱起来,怎麽办?」
但是,渐进的要义是要进不要停,改革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船到中游,在水中打转是可怕的。
邓小平的遗训是「稳定压倒一切」。中国确确实实是要稳定,但是,套毛泽东的一句话:以坚持改革求稳定,则稳定存,以停滞倒退求稳定,则稳定亡。
从「六四」到现在已经十年过去了。***入承大宝,正位核心也已经整整十年了。虽然对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立并无尺寸之功,但是仅仅因为「人会老」这条自然规律,他的龙庭已经坐稳了,中国已经没有可以向他挑战的力量了。如果他是一个「明白人」,现在是他可以大手笔为中国,为历史,也为自己建功立业的时候了。
既然邓小平能以三七开的评价对毛泽东名扬实批,给中国人大大出了一口冤气,理顺了相当一部份政治经济关系,为中国改革事业开了一个好头,为什麽你不能学他的榜样,在邓小平因为历史局限而不得不让步的地方重新起步呢?
既然邓小平在一九九二年可以完全违反他自定的四项原则而说「资本主义可以搞市场经济,社会主义也可以搞市场经济」,从而使中国经济打开了一个新局面,为什麽你不能说「资本主义可以搞议会民主,社会主义也可以搞议会民主」,给中国的政治改革打开一个新局面呢?
「六四」已经过去十年,邓小平也已经死了两年,中国进一步改革的条件不但已经成熟,而且已经「烂熟」了。不实行民主,人民深恶痛绝的贪污腐化只能越反越多。
我注意到了***现在也喜欢引用孙中山的话:「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问题在於要看清什麽是世界潮流:全球化是世界潮流,市场经济是世界潮流,民主政治是世界潮流,顺之者昌,逆之者亡。邓小平已经走出了决定性的两步,再......(注:因影印失误,这里缺了18个字,大意是:***应该跨出民主改革这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了。以後的路当然还长,但是那是下一代人的任务了,是全新的任务了。
不要害怕会失掉什麽。人民从来不会固守僵化的教条而只珍视切身的大利。只有大胆的改革下去,你才能保全自己,而且保住邓小平、毛泽东和共产党。
有一个中国人自己立下的榜样,蒋经国就是在国民党垄断政权六十年之後开放党禁与报禁的。十年过去了,国民党垮了吗?没有。当然,国民党要千秋万代是不可能的,变化是辩证法的铁则。对於一个革命政党来说,能完成和平交班,向宪政政府交班,就是大功告成,功成身退的理想结局了。毛泽东早在「论人民民主专政」里已经预告了共产党的灭亡。在全世界现代化的浪潮冲激下,中国要开放党禁、报禁是必然的,不可阻挡的。能够吃准火候,抓住时机,顺乎大势,与时推移,就是中国传统中所谓「圣之时者也」。
毛泽东的名言是「历史的发展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很快就要到二十一世纪了。在这世纪末的时候,在这月黑风高已有凉意的秋夜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守着孤灯,写下自己一生的欢乐与痛苦,希望与失望..最後写下一点对历史的卑微的祈求,会不会像五十年的胡风的「时间开始了」那样,最後归於空幻的梦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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