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 初上贡嘎山
十几年过去了,川中的大大小小风景名胜区去了一大半,我也从当初的“山羊”进化到现在的“驴”。老是有一种想法:把以前的经历和感受写出来,限于自己的笔拙,迟迟没有动手,2000年首次进入稻城亚丁后,终于按耐不住冲动,小心翼翼的码了一堆方块字,居然得到了朋友的好评(也许是在安慰我!),如此,写吧
一、引子
贡嘎山(海螺沟)是我继峨嵋(81年)、九寨(84年)、西岭雪山大雪塘(85年)造访的第四个著名景区(顺带说一句:我基本上是在一个景区开发阶段就去,我以为那样才能看到它真实的面貌)。那时是1986年的春节。
去贡嘎山的起因源于日本登山队员松田宏也的贡嘎山历险,报载:日本登山队员在征服蜀山之王贡嘎山(海拔7556米)时遇险,在泸定县摩西乡海螺沟冰川获救。
也许是好奇的原因,刚刚从成都地质学院毕业(虽然我学的是计算机,但野外的地质实习时我爱上了大自然)三年的我在和朋友谈起时,有了去海螺沟的想法(此时海螺沟在国内名声尚不大,旅游者大部分来自海外和港澳地区,同时国民的旅游尚未兴起),一拍即合,出发。
二、出师不利
1986年的农历大年初叁,在成都火车北站,原来说好的四人行动组只剩下我和来自省防疫站的胡彬!其余两人一人生病,另一人老爹老妈怕宝贝儿子步松田宏也后尘不许出门。
出师不利,怎麽办?两人一合计,男子汉说动不行非英雄,检票、进站、上车。
成都到昆明的火车经过五个多小时的狂奔(其实那时火车根本没提速,现在看来像是坐牛车)将我们抛在大渡河伴的乌斯河车站(该地由于数年后的一次泥石流造成重大车祸而享誉全国),此时已是下午5点。已经没有任何车辆可以使我们离开乌斯河,86年那时可不像现在,每天的客运班车极少,这也是我们选火车的理由;无奈只好在车站旁的一个小旅馆安顿下来。
清晨5点,窗外的喧哗声使我们惊醒,来不及洗脸,收拾东西,狂奔出门,刚好最后两个站票使我们赶上了每天早上的唯一一班开往汉源的客车,老式的解放牌客车如同牛车一样沿着大渡河盘山而行,冬日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在身上,暖暖的,车厢内的各种气味混杂着不断侵入嗅觉器官,让人有一种无以言状的感受。我只有把脸贴在车门的玻璃上,看着路旁的大渡河翻滚的浪花,祈祷着赶快结束这令人窒息的旅程。
三个小时后,汽车终于开进了以花椒而闻名的汉源县,这是一个破旧的小县城,依傍着大渡河而建,整个县城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印象,不知十几年后他现在会是什么样。
在车站旁一个简陋的小餐馆胡乱的填下一大碗面条后,我们又登上了去泸定的客车,这是一辆新上路的成都牌客车,开车的是一个满脸胡须的藏族大汉,在汉泸公路上把车开的风快(数年后我自己开车再走这条路时,我很惊奇当时我居然还和他谈笑风生)。两个小时后在猫子坪,藏族朋友带着对“背着包包出来吃苦”的满腹疑惑挥手和我们告别。
壮足了胆子走过那座摇摇欲坠的铁索桥(现在那桥已经不复存在),我们渡过大渡河来到通往摩西镇的简易公路上。这是一条极为险峻的公路,路窄不说,弯道极急(数年后我再次进来时,路况有了很大的改观),我们搭乘的手扶拖拉机就沿着这条险峻的山路一路颠簸地将我们送到摩西镇。
那时的摩西镇可不像现在,我们找遍了全镇也没几家像样的旅馆(宾馆的概念好像在摩西镇刚刚建立),随便找了一家旅馆,放下行李就到毛主席和红军曾经开过会的天主教堂,回来,在主人的热情招呼下美美的饱餐了一顿山里的风味,现在想起那黑乎乎的风干牦牛肉我就咽口水,香啊!!!
和我们同住的有一位吕先生,来自香港,他已经是两年内第四次到海螺沟了,闲聊中得知他是个自由撰稿人,专门给香港图片社拍摄国内的景区风光照,据他说,海螺沟最吸引他的就是贡嘎山的雄伟险峻和川的奇幻无穷。听着他的叙述,我们心中想像着明日贡嘎山会带给我们怎样的惊奇?
三、扑进山的怀抱
吃过早饭,我们把行李(主要是一个军用帐篷和食品)重新分配打包后开始上路。在刚刚成立的景区管理站交了5元钱的门票(现在已是天方夜谭了),吕哥(我们后来一直就把他当大哥看待,可惜后来失去了联系)叫来了他熟悉的马夫,讲好每人10元钱到2号营地(那时的人民币真是钱呀),一行6人上路了。
沿着山谷我们一路前行,冬日里的摩西镇慢慢地离我们远去,随着海拔的升高,马道上的积雪也越来越多,路旁的灌木丛中积雪将各种灌木的枝条压得弯弯的,马队走过积雪纷纷扬扬,不时有大树上的积雪飘落下来,洒在脸上,凉凉的,沁人心扉;路旁的大大小小的树木把原始森里的风貌一览无余的展现出来,好一派林海雪原的意境。
一路的景致不断,吕哥也不断地停下来拍照,他也是第一次冬季到海螺沟,或许是在香港感受不到冰天雪地的缘故,他显得很兴奋。同行的朋友胡彬也是第一次进入如此广密的林海雪原,一路上不断地感叹:我受不了啦!我太兴奋啦!。或许是生在北国的缘故,我对满山的雪域并不稀奇,但在如此茂密的原始森林中穿行于雪地中也是头一遭,各种树木在我们的眼前划过,开始我们还能东蒙西猜的认出几棵,到后来也只好询问牵马的本地老乡了。
慢慢地周围全是密集高大的冷杉林,天上开始飘着细雨,雾色迷惘,大家都有点显得有些疲惫,抬眼间,几间木屋出现,二号营地到了。
二号营地的温泉在万木葱茏的沟中,白雾飘忽不定,群山若隐若现,恍如仙境。望着冒着热气的温泉,我们第一个念头就是“下”,在冰天雪地的林中,没有什么能比这一池温暖的飘着浓浓硫磺味的温泉更吸引人了。
洗过温泉,在小木屋中吃了点干粮,我们三人告别马夫,开始向三号营地进发。
一路上,沿着林间马道上行,海拔2940米的三号营地好像离我们太遥远了,雪地上没有人再发出声音,只听见“呼哧呼哧”的出气声。偶尔,有松鼠在林间跳动,给茫茫林海增添了几点生气。
经过干海子,一片静静的冰面上铺着的厚厚的雪,我们三人小心翼翼的踏上冰面,在新新的雪面上留下了“贡嘎山,我来了”的足迹。过了干海子,路途平坦了许多,吕哥告诉我们快到了。
三座红顶子的木屋进入了我们的视野。三号营地到了!
四、初上冰川
三号营地用一种超出我们想象的热情迎接了我们,七个(四男三女)工作人员和六个游客(全是大老爷们)象见到先人一样把我们引进了木屋,热气腾腾的开水立即驱散了跋涉的疲劳。
天渐渐黑了,皮肤黝黑的扎西(是个真正的藏族俊男)把我们一起招呼到食堂的大厅,一顿带有藏式风情的晚餐将落日送进了地平线。
围在火炉旁,大家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六个游客中三人来自广州,另三人来自重庆,一顿胡吹瞎砍后大家各自回到木屋中就寝。
凛冽的寒风不断透过木屋的板缝中吹进来,潮潮的被褥使人实在难以入睡,借着蜡烛昏暗的光亮,无聊的辨认着木墙上布置和游人留下的赞美之词,看得出,每人个人在这里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疲倦终于战胜了寒意,昏昏睡了数小时,忽听得扎西粗粗的吼声,不知就里的爬起来,推开门,一幕难以忘却的景象出现在我的视野中,一座金光灿灿的山峰在幽兰的天幕衬托下散发着令人震撼的万丈光芒,瑰丽辉煌,淡淡的一丝云雾象飘带般缠绕在山腰间,山腰以下的原始森林披着洁白的雪衣,展现着一种神秘的韵律。
忙不迭地架起相机,咔咔嚓嚓拍了一气,发了一通感慨,回到木屋,清理行装,然后喝过扎西熬的酥油茶,吃了几个玉米面和不知什麽混合的馍馍,抖擞精神,一行九人在扎西的带领下一头扑进茫茫林海,向亚洲海拔最低的冰川进发。
踏着昨晚的新雪,我们穿行在林海雪原中,吕哥的兴致高涨,和重庆的一位游友唱起了“智取威虎山”的选段,“穿林海,跨雪原……”,合着歌声,树上的雪花如同天女散花般倾头而下,笑声、骂声伴随着我们一路到了冰川。
随着一声惊呼,一道深深的沟谷横在我们面前,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沟谷延伸远处,一座巍峨的雪峰在无数大大小小的山峰中拔地而起,象一把利剑刺向蓝蓝的天际,一股震动从心底慢慢沁及全身,我甚至忘了拍照,任由自己的思绪无界的漫游漫游。。。。。。
远望终年积雪不化的贡嘎 雪山,气势恢宏,令人“肃然起敬”。 晶莹的现代冰川从高峻的山谷铺泻而下,飞起玉龙三百万,将寂静的山谷妆点成玉洁冰清的琼楼玉宇。巨大的冰洞、险峻的冰桥、使人如入神话中的水晶宫。特别是举世无双的大冰瀑布,高达1000多米,宽约1100米,比著名的黄果树瀑布大出10余 倍,瑰丽非凡,晴天月夜,景象万千,令人一见之后,终生不忘。
海螺沟冰川生成于大约1600年前,地质学称其为现代冰川。它是贡嘎山最大的一条冰川,长14.2公里,末端落入森林带内6公里,又形成冰川与原始森林共生的绝景。
冰面河、冰面湖、冰下河、冰川城门洞、冰裂隙、冰阶梯、冰石蘑菇、巨大的冰川漂砾、冰川弧拱和极其宽阔的U形冰川峡谷,两侧高逾数百米的留有冰川擦痕的绝壁,和黛绿色的原始森林等,形成唯冰川所有的独特景观。
五、有惊无险
走下冰川,由于大雪遮盖了冰川的道路在上到长草坝后,扎西告诫我们不能再行了,因为在冰层覆盖下有暗河,稍不留意,就有可能酿成大错。
三步一回头的离开长草坝,我和旅伴没有随扎西他们原路返回,而是选择了顺冰川而下,这也是日本登山队员松田宏也的下山线路,然而就是这一选择使我们在山脊上有了有惊无险的迷途。
过了冰川的城门洞景点,海螺沟冰川到此结束了他对原始森林的侵蚀,冰雪化作潺潺细流沿着沟谷流下。我们根据方向盘断了三号营地的位置后开始登山。
按照扎西告诉我们的路线,半个小时后我们应该在山脊上见到三号营地的炊烟,然而将近三个小时了,我们仍然没有见到一丝三号营地的迹象,指南针所指示的方向也似乎忽东忽西,我们意识到最严重的事情发生了,迷路对我们来说并不是致命的,寒冷才是最大的威胁。这时如果按原路返回,时间和体力度不允许这样做。
在最后一块巧克力花在嘴里的时候,我们决定不按指南针的方向横插山脊(事后说明这个判断和决定是正确的),一个小时后,在天色已经昏暗的时候,我们终于见到了一个山民,他用一种惊异的神情打量了我们,然后肯定了我们的方向。半个小时后,扎西等咆哮着把我们引进三号营地的木屋,如果我们再不回来,他将动员大家外出援救了。原来,我们的指南针受地质环境的影响指错了方向。
六、归途
一夜休息,第二天告别了扎西和吕哥等,一路顺利下山,在二号营地遇见头天下来的那六位游友和一些新上山的游客。
晚饭后再次在温暖的温泉中轻松的享受了一番,正在眯着眼浮想联翩时,那几位重庆朋友赤条条从木屋冲到池边,“以回归自然的名义”,我等也迅速退下二尺棉布,享受着与大自然的亲密接触。
在二号营地与游友们海阔天空得聊了一夜,一切疲劳散尽,启程回家。
(后记:97年,已经30有5的我带着娇妻和爱女驾车再访贡嘎山时,海螺沟已经成为四川省的知名旅游景点,嘈杂的游客和完善的旅游设施以及昂贵的费用使我再也没有感受到初上贡嘎时的纯净和乐趣)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12-19 16:08:53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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