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的困惑——有感安仁镇的改造
牐 “仁者安仁”,是论语里的话。意思是有仁德的人安于仁。“仁”,我的理解就是人格高尚。大邑县安仁镇,就此得名。
安仁之大火大紫,得源于文革中各种宣传资料的渲染。关键词是刘文彩的庄园、收租院、水牢、被残酷虐待的冷月英。这些在小学课本中都被反复提及,伴随着童年并影响至今。人的思想都是渐进的,没有阅历也就没有成熟。几年前,我第一次去安仁,重点看的是刘文彩、刘文辉兄弟的庄园。庄园取的名字很炫——“大邑刘氏庄园博物馆”。花了上百元的门票,随着一泼又一泼有着和我一样有着强烈好奇心和窥视欲的游客,惊叹于华美的中西合璧的建筑,好奇于富豪之家的奢侈和排场,还流连于什么女儿楼、什么收租院。
我以为已经读懂了安仁。其实,事后查阅资料和求证方家,我只是看了看皮毛,纯属到处一游而己。比如,刘文彩被当地老人众口一词称之为“刘善人”,安仁镇的公共设施、街道、平民楼舍、中小学校、洋楼(相当于现在的“会所”),均为刘善人及其家族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出资兴建,并泽福至今。这,没什么好吃惊的。在文革那个颠倒黑白的年代,历史就象一出黑色幽默剧,所有的人与事,后来基本上被颠覆了。比如,细细一查证,冷月英就是子无虚有,酷刑和水牢也纯属编造。试想,刘善人,也就相当于现在一位有着庞大资产的私营企业家吧,在急剧扩张的初期,也许有“原罪”。但是到了后来,成为“纳税大户”,并通过各种慈善方式,把自己的钱拿出来,回报社会和乡民。
什么这次去安仁,那就有重点多了。安仁的精华是什么?通过这次的梳理,我的体会是,安仁的精华是一种千百年以来悠悠传承的风骨,是大小二十余处的公馆和老宅,是街上巷里恬淡宜人的氛围,是儒家文化在川西的具体载体,就是安仁这个地名的人文渊薮。据悉,几年前,成都规划院便着手指导安仁古镇的规划。与此同时,“奇人”樊建川正大兴土木地建设以抗战博物馆为主打的中国中西部最大的博物馆群落。当然,樊建川也敏锐地注意到古镇二十余处老公馆。几年以来,以极大的耐心,以极低的价格收购了十余处公馆。一路眼见的是,老公馆均封门闭户,正着手整修。
现在的事实是,公馆以被民营企业收购的方式继续得以保护。可是,今后的安仁古镇,大大小小的公馆都将是“闲人不得入内”——要入,对不起,请买门票吧。这次游历古镇,请了两位偶遇的当地小妹妹带路。蹦蹦跳跳的妹妹们,少不更事。面对关门闭户的古镇,就连她们,再也无法自由进出。借由妹妹们困惑的目光为楔子,我强烈感受着古镇百姓面对改造的复杂心情。
当下,在意GDP指标和急欲在政绩上有大作为的政府,耐得住寂寞吗?在翻新街道和改造基础设施的同时,政府联动“开发商”,正在古镇上大兴土木,修建了一大批仿古商铺,撤迁了一大批老公馆原住民到城边上的“新古典建筑”(钢筋水泥的囊,雕梁画栋的皮)。
这些丑陋之极的假古董,横亘在老公馆面前,显得异常突兀。也许是我眼光太低了吧,实在看不出,这样的假古董有什么好。这是在给古镇添彩,还是添乱?各自的立场不同,答案也就不同。比如,政府、樊建川们在这一轮古镇改造的博奕中,并不是对立者,而是经几年密谋会商形成的利益共同体。可以想见,改造后的安仁,利益共同体将实现分赃的梦想。当然,“分赃”这词会被有关方面打造成“多赢”一词——谁叫这词正流行着。
让我们再回过头看看这个有着美丽名字和沧桑历史的古镇,历经千年岁月的沧桑洗礼,正享受着最后一丝恬静,一如成都少城中正被“改造”着的“宽窄巷子”。
古镇若是人,也该是位老人了吧。“老人”步履蹒跚,原本正打算颐养着天年。可不肖的儿孙们,还要强迫老人陪着政府最后再玩一把勇敢者的GDP游戏。老人这么勉为其难着,沧桑的老人折腾得起吗?
古镇若是女人,那改造者的意图就是给她做彻头彻尾的美容,“洗脸”、“拉皮”、“隆胸”、“去皱去斑”一番,女人终于“脱胎换骨”了。女人站在“怡红院”门前,翘首弄姿,东施效颦,这还是川西小家碧玉式的女人吗,这样的女人还能带给我们宛约的感觉和惊鸿一瞥的震憾吗?
我强烈地担心着。
8月25日13点51分,川滇交界处的盐津发生地震,成都有明显震感。但是,成都股照炒,车照开,舞照跳,酒照喝,我们干着所有该干的事,一点影响也没有。自古以来,咱们老百姓,其实不怕“天灾”,就怕“人祸”。
我怕人祸,就象怕古镇再也不在了一般。 2006年8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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