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在夏花盛开的高地——理塘科考笔记

虫乙

引子

    [佛曰：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这是仓央嘉措情诗里看到的句子。

    仓央嘉措与理塘有许多不解之缘和许多不解之迷，这个以情歌而闻名世界的六世达赖喇嘛，从未到过理塘，却把最美的诗留给了理塘。他去世后，人们根据他诗中的隐意，在理塘找到了他的转世灵童——七世达赖。仓央嘉措把他的精神与灵魂留在了理塘，藏传佛教又以理塘为起点把他的精神和灵魂一世一世往今生与来世传承。

    翻阅仓央嘉措的生平，看到的是满眼的无可奈何，让人很容易想起几乎与他同时代的另一个权贵——清世祖顺治皇帝。仓央嘉措与顺治帝实在有太多的相似与不相似，两人皆为爱所困，皆为情所惑，皆视权力地位如粪土。在民间传说中一个因爱退位皈依禅门，一个因情而退戒浪迹四海，而在正史记载里两人都只活了24年。“黄袍换却紫袈裟，只为当年一念差。我本西方一衲子，为何落在帝王家。十八年来不自由，南征北战几时休。我今撒手西方去，不管千秋与月秋。”与“我问佛：世间为何有那么多遗憾？佛曰：这是一个婆娑世界，婆娑即遗憾。没有遗憾，给你再多幸福也不会体会快乐；我问佛：如何让人们的心不再感到孤单？佛曰：每一颗心生来就是孤单而残缺的，多数带着这种残缺度过一生，只因与能使它圆满的另一半相遇时，不是疏忽错过，就是已失去了拥有它的资格”这两个不同民族，不同文化背景，但同样孤独的心灵在北京和拉萨发出的肺腑之言，有多么惊人的相似与共鸣。

    圆寂于青海湖的仓央嘉措，或浪迹于四海的宕桑汪波；驾崩于紫禁城的顺治皇帝，或削发于五台山的“行痴道人”。人们对他们生命轨迹的猜侧竟然如此差异，这也恰恰证明了政治与世俗的大不同，同样的生生死死，不利益的人希望看到的结果大不同。但愿他们都是沿着后一种轨迹完成自己的生命历程，用光明正大的圆寂或驾崩实现政治上的所谓不朽，用飘渺虚幻的神秘传闻任由后人去演绎与叹息，而最重要的是他们把逍遥与自在留给了自己的后半生去挥霍。

    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人生的最高境界，大致也就如此高度了。

虫乙

    据传说，暗寓着六世达赖仓央嘉措转世灵童出生地的是下面这首诗：

    云间白色的仙鹤啊，
    请把翅膀借给我，
    我不会往很远的地方飞，
    我到理塘转转就回来。

    有人说，这是仓央嘉措在青海湖临终是留下的最后一首诗，诗中流露的是对亡故情人的无限思念，有人说理塘便是他的情人——桑吉卓玛出生的地方。

    在所有正史与民间传说中，关于仓央嘉措与桑吉卓玛的故事以及桑吉卓玛与理塘之间的关联都含糊不清让人不得要领。但理塘是仓央嘉措最思念与渴望的地方却是不争的事实。历史无考，现实中的理塘虽历百载却真实地存在着，并且仍吸引着无数渴望心灵回归的游人的脚步。

    藏语称理塘为"勒通"，"勒"为铜镜，"通"为草坝，这两个字连起来就是“象铜镜一样平坦的草坝”，恰如其分地描绘了理塘所处的地形与地貌。理塘县城座落于毛垭坝一隅。毛垭坝是青藏高原著名的高原断陷盆地，盆地面积达5000平方公里。从摄影者的角度，站在理塘县城东侧的山坡俯拍毛垭坝和理塘县城都具有较强的表现力与神圣感。远端群山起伏，山顶残雪如冠，中央诺大的大草原苍苍茫茫，深色调的县城群筑群静卧于山之一角草原一隅，一切都显得有序而和谐。天空中蓝天与白云交织在一起的时侯，常有局部光精确地照在某一处草地或建筑上，将大草原的空阔烘托得更为严实。

    理塘有三样东西是当地人引以为豪的，一是她的高度，二是她的寺庙三是每年的赛马会。海拔4014米的理塘县城，被认为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县城，堪称“世界第一高城”，不过最近同样为甘孜州的另一个高海拔县城——石渠县，宣称其县城所在地的海拔比理塘还要高。理塘的“世界第一高城”的地位受到了挑战。位于县城城北的长青春科尔寺是甘孜州南部规模最大的寺庙，素有“康南佛教圣地”之称。每年藏历六月百花烂漫，绿草茵茵之时的八一国际赛马会，以其恢宏的气势，众多的比赛项目，惊险刺激的场面堪称藏区之最。

    理塘还是一个出宗教领袖的地方，理塘曾转世过七世、十世达赖，第七至第十世帕巴拉呼图克图。这里还是第五世嘉木祥，外蒙古国师三世哲布尊丹巴，第一、二、三世香根活佛等高僧大德的故乡，被世人尊为了“雪域圣地”。

    理塘地处川藏公路、川滇公路（省道217线）的交汇处，是连接四川、西藏、云南的重要节点，因此也是商贾云集之地，尽管处于川西高原腹地，但开放程度却相当地高。走在大街小巷，县城的建筑民族特色并不浓郁与内地的乡镇并无太大的差异，街上的商铺、饭店也大多为汉人所开。但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却形形色色，头上盘着红色英雄结的牧民、穿着红色僧衣戴着墨镜骑着摩托车的扎巴，以及背着行囊漫不经心的游人，都把这座高原小城的特点与地位勾勒出来。

    在县城中心的广场，我们还见到了非常有意思的虫草交易过程。只见三五成群的牧民围成一个个小圈，旁边搁着打开了的啤酒，中央放着一堆堆刚从山上采挖下来的虫草，他们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将手放在彼此的衣袖中，嘴着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脸上的表情或夸张或佯嗔，生意一旦谈成便数钱的数钱验货的验货，交易简单、原始且有效。

虫乙

    我们是清晨到长青春科尔寺的。但去的时侯已经有不少老人在那里转经了。长青春科尔寺又名理塘寺，位于城北山坡上。每次看到藏区的寺院都会感叹设计者的独具慧眼，寺庙总是建在当地风水最好的地方。理塘的长青春科尔寺也不例外，县城北面的这边山坡仿佛专为寺庙而存在，褐红色的建筑群依山势而建，层层叠叠，以青草与蓝天为背景，远观如天上仙宫，每一步走近都会感觉到一股无形的神圣一步一步地逼近。

    寺庙于1580年由第三世达赖喇嘛索南嘉措创建，是康区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的藏传佛教黄教寺庙，素有“康南佛教圣地”之称。在藏区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上有拉萨三大寺，下有安多塔尔寺，中有理塘长青春科尔寺”，足可见该寺的威名了。

    长青春科尔寺经历年扩建，在最为辉煌的时侯，有佛殿、经堂等20多座主建筑和20多座活佛宫室，400多座僧舍，僧侣近4000人。虽经文革破坏，规模与气势不比当年，但走近它你仍能感觉到它的恢宏与气度。

    这里是理塘藏族人民转经祈福的地方，大殿外的白塔、嘛呢堆，大殿内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寄托自己的心灵归宿。大殿外的嘛呢堆看起来杂乱，其实每一块制作都十分精美，和我们在其他地方看到的不一样，这里的嘛呢石上刻画的菩萨或六字真言都上了色，主要为黄、红、蓝三种颜色。

    其实作一个普通过客，长青春科尔寺无非是一个普通的旅游景点而已，那些白塔、经幡、嘛呢堆、大殿塑着的各种神像以及寺内珍藏的释迦牟尼镀金铜像、佛教经典、三世达赖用过珍贵文物都只能给我们耳目之娱，那些朝拜者所能感觉到的，我们永远也无法感受到，寺庙给我们的精神慰藉太有限，那些烦琐经文与神秘符号所寓含的深刻含义我们一辈子也不会懂。

    尽管如此，长青春科尔寺仍然是美丽的，它用它千百载不断重复着的固执与坚守带给我们片刻的宁静，静静地呆在这里，我们忍不住会思考前世与来生！

虫乙

   
    曾经无数次穿行在横断山南北走向山体的皱褶之间，无数次经历川西高美丽景色带给我们的震撼。在川西高原所有美的元素中，雪山、草原、河流、海子是最具冲击力的。雪山纯洁而空灵，草原空阔而辽远，河流千转百回，海子晶莹剔透。每一种元素都足以让人心动不已，而理塘的毛垭坝湿地把这几种美丽元素揉合在一起，实在是大美之地。

    到理塘县城后，县环保局给我们换了一辆北京吉普，这是高原上最常见，也是最适用的车型。今天我们将穿越毛垭坝湿地，并且还将到达靠近山脚的一个湖——哈日若根措，也只有这样的车才能到达。

    在自然地理上，理塘位于多条断裂带的交汇部位，由于新构造运动异常活跃，沿断裂带形成一系列断陷盆地和高原宽谷，毛垭坝便是其中之一。毛垭坝连绵数十公里，面积达数千平方公里，但列为毛垭坝湿地保护区的是位于县城西侧48公里的禾尼乡一带，这也是我们今天考察的目的地。

    北京吉普除于具有超强的越野性能外，另一个特点是特别能装人，七座的车居然坐了十一个人，所有项目组的成员都不愿错过机会。我们严重超载的车沿着川藏公路以60码的速度“急驰”，右边是浑圆状的山体，左侧便是毛垭坝及在草原上千回百转的无量河。

    无量河是流经毛垭坝草原的一条大河，也是理塘最重要的河流。发源于禾尼乡射鹿山麓，流经理塘至凉山木里汇入雅砻江。毛垭坝是无量河的源头，流经毛垭坝的无量河展现出她柔美的一面，源于雪山的河水在草原上毫无约束的自由流淌，但又受到科里奥利力和地球旋转离心力的作用，形成千回百折的蛇曲河或呈放射状散开的辫状河。

    站在一个叫乱石包的小土岗向西眺望，毛垭坝湿地的美丽一展无遗。雪山退居于草地远端天际交处，将毛垭坝的空阔与广袤毫无保留地置于蓝天之下，苍苍茫茫。无量河象无数条蔚蓝色水袖舞动有草地之间，将草甸随意地分割开，又与草甸混淆在一起，让人分不清那里是河流，那里是草地。在水与草交融的地方，牛羊悠然地低头吃草。而我们的身边和脚下，是花开各色的龙胆、报春花以及各种蒿草。

虫乙

   

    离开禾尼乡，我们的车向左一转便驰离了川藏公路。这是一条简易的牧场便道，已经很久没有车辆通过，所以蒿草已经将路面覆盖得看不踪影，开车的师傅完全是凭着记忆与直觉向前行驰。但就是这样似无目的乱撞，他居然把我们带入了一片花海。

    远远地看到这片花海时，全车的人都忍不住齐声惊呼，司机非常善解人意地把车停在花海的边缘。组成花海的植物叫五齿管花马先蒿，这是青藏高原上最热情洋溢的植物，和我们以前所见的的花海都不同，这些由纯五齿管花马先蒿组成的红色之海，其间没有夹杂其他的花色，单纯而艳丽。走进花海，恍如进入梦幻，把身躯置身于颜色之海，眼睛和心情都被那抹红色耀得晕眩。

    同我们一起激动地还有理塘环保局的美女与帅哥，长期居住在高原，高原上的花海对他们而言并不算稀罕，但每一次遇见都同样会感到庆幸与兴奋。这就是高原了魅力，它会象磁石一样，吸引住每一个靠近它的心。

    离开时，不知谁哼唱起朴树的《生如夏花》，歌曲里写到：

    我从远方赶来恰巧你们也在
    痴迷流连人间我为她而狂野
    我是这耀眼的瞬间
    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
    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
    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
    我在这里啊
    就在这里啊
    惊鸿一般短暂
    像夏花一样绚烂

虫乙

   
    哈日若根措，是毛垭坝湿地保护区中唯一的湖泊，位于毛垭坝湿地最西端山与草地交汇的地方，是一个由冰川堰塞形成的冰川湖泊，湖面海拔4400米。

    我们的车越过一个冰川堆积形成的终碛堤，哈日若根便一览无遗地出现在眼前，与地形图上看到椭圆形湖面不同，眼前的湖面被一半岛分割成新月型，可见湖水的萎缩已经相当严重了。

    站在高处俯看，哈日若根措这个高原冰湖静静地躺在群山之中，湖水呈青黛色，湖周浑圆状的山丘上长满着灌草、圆穗蓼及各种高山蒿草，湖的出口处还可以看到由冰川漂砾组成石海，这些由冰川从远处搬运而来的粗大石块撒落在草地之上，给柔美的哈日若根增添了几分粗犷。

    正值圆穗蓼开花结果的时节，大片的圆穗蓼密密实实在覆盖在湖周的山坡。绿色的叶，红色的茎，白色或粉红的圆柱形蕙状花序，圆穗蓼无论是单株还成片组成的五色花海都十分地上镜，我们或躺或卧，或立或蹲，用不同的姿势去拍摄它的美丽。

    哈日若根措是尚末对外开放的湖泊，知道这里，到过这里的游客都极少。沿着湖边的沼泽地绕湖，脚频频陷入泥泽中，走不了多久就再也无法向前了。湖中除于常见的高原冷水鱼而外，我们还看到许多低海拔地区生活的鲤鱼和草鱼，这让我们十分吃惊。询问陪同我们的理塘县环保局同志，这才知道，原来哈日若根措还是当地著名的神湖，每年这个季节县城周围的老乡都会把市场上买来的鱼拿到这里来放生。但低海拔环境生长的鱼又怎能在这样4000多米的水中生存呢？果然在湖边，漂浮着许多已经死去了的鱼，好心要放生的老乡因为无知反倒杀生了。

虫乙

    在那东山顶上，
    升起白白的月亮。
    年青姑娘的面容，
    浮现在我的心上。
    如果不曾相见，
    人们就不会相恋。
    如果不曾相知，
    怎会受这相思的熬煎

    理塘县的很多宣传资料都引用了这首诗。据说这首诗便是写给桑吉卓玛的，也是写给理塘的。

    理塘是仓央嘉措魂牵梦萦的地方，他从未到过这里，因为心爱的女人出生在这里，所以他把自己最后的精神归宿留给了这里。

    来到这里，我们看到了高原的辽阔与美丽。来到这里我们感受到了仓央嘉措的爱情和忧伤。这片悬在高空的草原，是爱情的高地，更是放逐心灵的牧场！

骑驴到西藏

好贴，占个位置。

海里的仙人掌

好图好文好板凳，强贴强人强置顶。

我拜读LI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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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