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猎人、狗与岩羊
我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强忍着内心的狂跳,打量着金鹰。这神采非凡的喇嘛怎么会是万恶不赦的恶魔,是金鹰跟我开的玩笑吗?金鹰看出了我的慌张:
“你怕吗?走,我们一起到山洞,你也许就会明白一些事情。”
我跟在金鹰后面,翻过几座不高的山后,金鹰往山谷方向一指,我顺眼看去,在树木草丛的遮蔽下,隐约看到一个山洞口,穿过密集的丛林很快来到了山洞前。金鹰熟悉的拨开洞前的杂草,直往洞里走,我实不敢进去。我想到金鹰所说的把五脏六腑挖出悬挂于洞中,这可是怎么样的地方呢?洞内传出金鹰的喊声:
“你怎么还不进来,我们今晚还要在这山洞里住下!”
“天呐,我是真不敢想。”
这时天也渐渐入黑,我是没有选择的了。我硬着头皮一步步地往山洞里移去。奇怪的是,洞内散发着一股很特别的气味,让人产生一种很安详、很清净的感觉。我之前的恐惧也消失了,金鹰已把火生起,我也看清楚洞内的一切。里头除了一个土瓦坛子,用来接着从岩壁上流下的滴水外,怎么什么都没有?我仔细地看洞壁四周,脑里想着那血淋淋的场面,却找不到任何痕迹……这是囚禁恶魔的地方吗?
金鹰从外面抱回一大捆细松枝,往地上一铺,好客的示意我坐下,用木勺从土坛里乘出水让我喝。当我喝下这水,顿感浑身舒畅无比。原先的饥饿感也没有了,走了一天的路的疲倦也全消失了…….天完全黑下来了,也听不到外面任何的响动。只有岩壁上的水滴到瓦坛中清脆的声音,靠着火堆,我也学着金鹰盘腿闭目而坐。我迷开眼看着金鹰,怎么样也无法把他和恶魔挂上联系,不禁问:
“你给挖出五脏六腑,这是?”没等我话说完,金鹰接过来说:
“所谓五脏,是贪、嗔、痴、慢、疑;所谓六腑,是眼、耳、鼻、舌、身、意,并不是世人的心、肝、脾、肺、肾,这六腑也是作善作恶的根源。大慈大悲的莲花生菩萨,取出我五脏六腑,那是点拔出我的恶根,囚我于洞中,是让我以此为戒,清净身心。”
我再想问,发现金鹰已闭目不语。我想着他说的:眼、耳、鼻、舌、身、意,这和人作善作恶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说是根源呢……
我脑中的思惑又来了,伽蓝说另一个我已经下山多日,那个我正在做什么呢?难道只是现在的我的一个傀儡,一个毫无意识的傀儡吗?是不是该这样想,每人的身躯内藏着另一个真我,或是叫做灵魂,但却受到种种的迷惑,障蔽了“真我”,而我有幸遇到伽蓝,是我的灵魂跑出来了么?我刻意的用手捏了一下大腿,“痛!”我更不解,我这个我会不会死呢?既然是真我出来了,为什么我会有那么多事情还不明白?别人能看到我吗?另一个我死了,现在的我还在吗?……”
恍惚之间,不知过了多久,我隐约听到了狗犬声,我睁开双眼,此时山洞外天已大亮,金鹰也被这狗叫声吵醒。我和金鹰走出山洞,不到片刻,只见一只灰白色的岩羊,显着极端惊骇的样子,战战兢兢的跑到我们跟前。金鹰定眼看着岩羊,对我说:
“这羊由于往昔的恶业,他投生这样一个畜类,此生一无所获不说,还要时常忍受这样的痛苦,实在可悯!”随之伸手摸着岩羊的头念道:
惊惧急躲窜,依此幻身逃,
焉能得解脱?内观自心性。
能至解脱处,除此无他途
舍此而求他,是为真颠倒。
我觉得金鹰好象说得有理,但对于一只动物,它能听懂吗?内心不禁对金鹰的举动发笑,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使我吃惊。此时,岩羊好象听懂了金鹰的话,它的恐惧似乎平息了,就在金鹰左旁跪下,用舌头来舔着金鹰的衣服,眼泪簌簌的流下。就在这时,从树林中突然窜出一只全色漆黑的大狗,头上的毛如雄狮子般、舌头血红,以极愤怒仇恨的心情冲着我们大声狂吠。
我吓得躲到金鹰身后,“天,这是一只藏獒!”比我曾见过的任何一只都要凶恶。金鹰全无惧色地对我说:“追着岩羊的原来是它!这畜牲看见外面任何东西都会把它当作仇敌!它的心中充满愤怒。”随即,真诚对着藏獒念道:
身似犬身脸似狼,你视外物皆仇敌,
嗔忿怒火使心迷,由此罪报感犬身。
烦恼刺痛无暂息,若不捉住自内心,
捕捉外物有何用!捕捉自心时至矣!
速息嗔心安闲住,松坦无虑坐我旁!
金鹰真诚意使这凶恶的藏獒的怒火平息下来,它鼻中发出“哼、哼”的哀声,向金鹰摆着尾巴,用舌头舔金鹰的衣服,作出各种亲善的样子。随即在金鹰的右旁伏下,眼泪簌簌的流下。藏獒与岩羊就这样一左一右同时安详的伏在金鹰身旁,像母子一般。我惊叹着一幕:
“这岩羊和狗真的能感悟到你说法?”
金鹰回答:“愚昧的畜生都能感化,但人却反而听不进。”我听罢,不禁满脸惭愧……
金鹰说:“在这两个的后面,一定还有一个罪业深重的人正在追寻它们,恐怕就要来了。”
片刻间,只见一个结实的男子,满面骄慢狠恶的样子,眼露闪闪凶光,手持一把猎枪,急急的跑近前来,猎人看见自己的狗和岩羊竟像母子般的静卧在金鹰的身旁。于是,更加气冲冲的对金鹰吼道:“我到处看到你们这些痴肥的喇嘛,你们经常到城镇、乡村中去做些无聊的事情,专做招摇撞骗的勾当,你有本事把我的狗和岩羊弄在一起,一定使了什么邪术。你若不乖乖地把狗和岩羊与我,我一枪打死你。”说完,举枪就对着金鹰,而金鹰却毫无表示,藏獒这时竟冲出来对着它主人狂吠,猎人更加的愤怒——认为金鹰对自己的爱狗施了什么邪术,狠狠地骂到:“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死一两个你们这些人都没人知道。”随之,“砰”的一声扣响了扳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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