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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0-13 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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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心惊的大翁潭
8月5日
今晨因为缺水无法造饭,张大爷天刚亮就返回去捡回了他的包袱。8点20即出发。上路后一直在野兽出没的地方穿行。路上食草类、食肉类动物粪便、足印随处可见且很新鲜。
一路上,大家总是问道一股骚臭味,后来发现这味道来自队长唐勇。原来他带着一块昨天的山羊肉,臭源就是那块山羊肉。我们对这味道很不习惯,一路上我们都在为那臭味发表议论、攻击队长。唐勇趁大家不注意,取下羊肉,在每个人身上使劲擦了几下。踏这一招还真灵:“久居茅厕而不知其臭”,全部都变臭以后,再也没人叫臭了。
小翁潭上游水流平缓,水潭如一个山洞口,是由几块大岩石棚起而成的。说成翁潭再恰当不过,潭口窄而肚子大,沟水流入二十多米的深潭中。大爷说,银厂沟旅游区的大龙潭小龙潭,其实就是这里的大翁潭小翁潭误传所致,而旅游区却无法见到这样壮观的好风景。
此时我们感到饥饿难忍,这才想起来,还是昨天中午在老范他们那里吃了一餐饭,现在我们可以在这丰富的水源边安排午餐了。午餐非常别致。山羊肉、佛掌参(大爷沿路采来)、鲜蘑菇味道极其鲜美,不知是不是饿极的缘故,我们感到这一餐实在是进山以来的第一顿美餐。
午饭时,小翁潭上游约百米高的峭壁上,有一只似狼的野兽急急穿行,这是我们进山以来第一次见到大型动物,不知他是否为了山羊肉的香味而来。听说山里还有猎豹、野猪之类的野兽,现在不知是否还有?如果让我们撞上了那可就麻烦了。淘金者老范在荨麻岩窝亲眼见过野牛,其实野牛倒并不可怕,孤狼我们也不觉得怕,但若有狼群的话就有点吓人了。不过我们倒还知道狼群怕火。如若碰见猎豹可就真麻烦了,它既能上树,又能游泳,又要主动攻击人,那时我们可咋办呢?我们手里的唯一武器,不过是两把砍柴刀罢了。
从小翁潭出发不久就是大翁潭了。大翁潭的名字我们已不陌生,大爷一路向我们介绍大翁潭的情况,说那大翁潭边有个翁潭桥,因其险而出名的翁潭桥吓退了不少人。也就是说一般采药的打猎的也就到此为止,一般不会过桥。大爷说,大翁潭其水如清油,我们到了一看,果不其然,潭深数丈,水深不可测,绿油油的。水面有少量浮藻,纹丝不动。沟水悄悄地从边上滑入潭中,为这一险平添了一份宁静。不知怎么的,那死一般的寂静总使我联想起大西洋中的马尾藻海——神秘的百慕大三角的一部分。我们要从沟的左侧往上,必须从大翁潭的边缘过去。从这里滑下去连尸首都无法捡回。出名的翁潭桥就在这里。我们走到桥边一看不禁到抽了一口冷气。这翁潭桥也就是在潭的边缘搭起了两根木棒,意外的是木桥早已完全垮掉,其中有一根木棒只掉下一半,悬了一般在空中。此时的景象使我们回想起龙口的险景,与这里相比那算什么险啊?我们现在已有勇气无数次地越过龙口那样的险路了。面对眼前的险景,我们不能像在龙口那样知难而退,因为我们感到离太子城的目标一天比一天更近,为了完成我们的目标,我们只能鼓足勇气去战胜眼前的难关险阻。
我们费了好大的功夫将那根木棒拉起来重新搭上。上面山岩滴下来的细水,不断溅在我们的脸上。两根木棒长期受山岩水滋润,已经长满青苔,脚踏上去一不小心就要滑下去。此处非用保险绳不可,绳子又不能系在这一边,张大爷只好先放下背包,带着保险绳,小心翼翼地扶着岩石走过去。过去后他却无法使用保险绳,他唯一懂得的办法是把绳子系在他脚下的一颗树上,按唐勇的说法,这样只能保证捡回尸首,起不到其他作用。我们指导他到高处的地方系绳子,但实在让人遗憾,他无法按我们的要求到高处的地方系好保险绳。他只好说他到对面山上去砍树,多一颗树可以多增加一分安全,我们同意他去了。唐勇想想,增加一颗树仍然不保险,未经我们同意他便决定自己先过去系保险绳。只见他手扶山岩,一步步小心地挪着双脚,有些地方他只能把脚踏在凹凸不平的岩缝里,他带着我们三颗悬着的心终于走过去了,虽然我们没有亲临其险,但我们还是紧张得出了一声汗。唐勇系好了保险绳,张大爷也拿来了一颗小树。虽然系着保险绳,又增加了一根树棒。但我背着背包过去,陈云在后面照相时,该用闪光灯都不敢用,怕灯光一闪会使我受惊失控。我只是听到了快门揿动的那“嘀”的一声(见图8)。
过了大翁潭,我们必须要趟过一条小河。为了这不过7-10米宽的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过河处。据张大爷的说法我们得脱了衣服过河,一想起进山头两天趟水过河自己吃不住那透骨的冰凉在河中摔跤的情景,心里不由打起寒噤。
此处由于连续天晴,流水非常平缓,人是能过去的,但怎么保证不打湿背包?好在有一根大圆木从河的对面倒插入水中。离这里不过2米。如果能到圆木上顺着往上爬便可以过到对岸。我们还在想怎么办时,大爷已经脱光衣服从齐腰水中趟过去了。估计这是水温应为4℃-8℃。看着大爷赤裸着身子站在对面山坡上砍树,身型虽小,却使我想起了“人猿泰山”,想起了“老人与海”,想起了所有赤手空拳面对大自然的肆虐而奋力抗争的人。我在心里写着生,绘下了这动人、难忘的素描。大爷砍下了树从山坡上拖到河边,这时陈云也脱光了衣服游到河里,“桥”算架好了。我们都背着背包袱顺着圆木爬了过去(见图9)。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大爷过来背着他的背篓过这截小桥时却有些战战兢兢的,原来他根本不会游泳。
哎!枯腾、老树,小桥、流水,古道、西风……马致远当初进京赶考时想来绝没有经历这般艰难,不然他哪有闲情逸致去“秋思”。
下午5点,到了银厂沟口岩窝。照理应继续赶路,但张大爷说,从这里出发几个小时不会找到一个歇足的地方,今晚就住在这里了。这时大家才想起上一顿饭是昨天中午在修路岩窝吃的。除了小翁潭处吃了一点外已经整整25小时没有吃东西了。沟口岩窝周围是箭竹和其他杂生草本植物,其间却有一枝花椒树,长满的花椒都压弯了枝头,浓香扑鼻。大家都说如果在此种花椒说不定还挺有经济效益。花椒树旁,许多野葡萄挂在树上,一大串一大串的,非常可爱,然而舌头却不敢去领教(见图10)。相反,那扎手的棉花泡儿,那躲在地上极不惹人注意的野草莓却是非常好吃,我们边走边吃,照这样的话,我们的多种维生素算是白带了。
这几天天气非常好,每天都是迎来日出送走晚霞。因此几处过河非常容易。但大家都看得出来一旦下雨我们根本无法过河,只能在此困守,其境况是难以预料的。
里岩窝下约30米处有一深潭,奇形怪状,那潭口黑洞洞的像一巨龙张大口要把天下的水全部吸入肚里似的。往上一望,那河水像从天上抖落下来一样斗折蛇行,又像一条白色的巨龙正奋力跃入水潭之中,其情亦险,其景亦奇(见图11)。潭周围是竹树环合,岩石上是青树翠蔓。我想,这幽邃,这冷清,这奇景绝不会亚于永州的那个“小石潭”,只可惜本人笔力难支,写不出柳公那脍炙人口的佳句罢了。
想起一天来的经历,实在体会到了“入之愈深,其进愈难,而其见愈奇”。我们暂将此潭定名为“白龙归潭”。
大家在此处研究了我们的方位和今后的路线,认定我们已经从转经楼下到了银厂沟底,从图上看应在“油米岩窝”上段不远。而油米岩窝是地图上很重要的一个地名。我们认为图上标的位置与当地山民所说的位置不符,回去后是否应将此事给有关部门反映一下。
根据我们目标的位置和牟登俞的建议,我们应往西走以免重蹈他们的覆辙。我们有张大爷,心里很踏实。李凡一直认为我们这次出来会遇到一个世外高人给我们指点迷津,只要我们遵守山规山矩就不会受到大自然的惩罚,张大爷显然就是给我们帮助的“世外高人”。
凄惨的夜晚
8月6日
天气好极了。山里难见连续几天不下雨,这是老天对我们的最大赞助吧。
商量好行动方案就准备出发了。根据我们目前的位置,我们研究两个方案:方案一,过南天门到太子城;方案二,从乾龙池到太子城。两个方案中第一个是稳妥的,保险的方法。张大爷上过南天门垭口,路熟,如果走到那里,估计稍微轻松一些。从地图上看只要上了南天门(海拔4275米)横穿到太子城当无问题,而且如果不成,也容易到茂汶县境内。但牟登俞曾告诉我们,从南天门不可能穿到太子城。因此这个方案唯一问题是可能上不了太子城。另一个方案是往左转到乾龙池。乾龙池从地图上看离太子城直线距离不过一公里,高差不过300米左右。到了乾龙池,上太子城当无问题。据说彭县的考察队从茂汶上到太子城后曾下到了乾龙池。这个方案的缺点是上乾龙池的路张大爷未走过,方向不好把握,前景不好预料。别人说狗都上不去的地方他能上,问题是他能上我们是否也能上?
为了确保上太子城我们选择了第二个方案。今天的路更加艰险,完全走上了传说中的头晕鸦片的旧道,张大爷也数次迷路。在密林中,在箭竹丛,那旧道是时隐时现。不过迷路也能撞上好事,正是在迷路的时候,发现了箭竹林中两块十分新鲜的大熊猫粪便。那粪便呈梭型,长约15cm,最宽处直径6-8cm,外观呈浅黑色,有长约寸许的竹节附上,这证实了彭县境内有大熊猫活动的传说(见图12)。大家非常高兴并立刻为此粪便照了像,并小心地用塑料布将粪便包好放入高压锅中。陈云曾说,凭他的自觉,发现大熊猫、登上太子城、捡到金子这三件事我们总会实现其一。现在虽然没有发现大熊猫,但这个证据却是可以推定的。
在这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中,迷路是最可怕的,不要说毒蛇猛兽,关键问题是你如何走得出来,我们可不是“绿色贝雷帽”部队,没受过专门的环境适应训练。去年牟登俞等5人(他们均是当地民工)就是在这茫茫荒野中迷失方向,吃完了干粮,最后奄奄待毙的。要不是偶然寻道那几十斤发霉的大米,又怎么能翻过南天门垭口,匆匆地揭一揭太子城神秘的面纱?
到今天大家才充分体会到真正的“险”是怎么回事。上山前后,大家一个共同的想法是我们绝不轻易冒险。若遇到有生命危险的地方便绕道或系保险绳。现在身历其境,才知这是多么大的笑话。在这里,有生命危险的地方可说是处处皆是,不可能绕道,亦不可能系保险绳。一是没有那么多时间,二是保险绳总要有人去系,且要有地方系。在大翁潭倒是有地方系,但唐勇得冒生命危险,而大多数地方根本不可能系上保险绳,,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已经到了这里,退还是退不回去的。一想到刚才走过的路还得退回去大家就头皮就发麻。往前走还有成功的希望,往后退希望也没有了,精神、信念都没有了,真是上山容易下山难。
今天感觉特别累,同时路上也就感觉特别险。我真不知我能否挺得住,我在心里一再给自己说要挺住,要挺住,一定要安全回去,一定要争取安全回去。人不能光不怕死,不怕死会给人勇敢,还是不愿死,不愿死才会给人力量,一种求生的力量。
发现了四朵巴掌大的蘑菇,那蘑菇即鲜且嫩,太招人爱了,叫人恨不得马上就咬它几口,上山这么久还没有见到这么好的山珍。张大爷说这蘑菇叫“大足菇”,味道好极了,就是山里人也不多见,这是大自然给我们的赏赐,不能不要。但各人的背包都已装满,唐勇只好用手拿着。在这样的地方占用了一只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像我这样爬山时手脚并用的,每天下来手指上至少有十几处小伤口,全是野草和一些带刺植物划伤的。晚上甚至根本懒得挑刺,随它去吧。就这么一路风险,唐勇还是把这几朵蘑菇带过来了,后来又采到一株类似的小蘑菇,一并带着。
下午约五点到了老银厂工棚(前851工程遗址)。这里有房屋的残迹,还有很多木板、钢纤,岩石上写着温江电厂刘传钵、李宝章等七人的姓名,时间是1959年5月。据张大爷说,这里表面是银厂,实际上是开采一种放射性元素钴。工作人员过年都不回家,生了病用飞机运走。这几个留字的人可能是在此建小电厂时来到这里的。
在工棚边发现了一根木棍,看样子,砍下不足一月,说明这里也偶尔有人来。
此地海拔高度约3000米,工棚后便是大山沟,估计应是银厂沟的一条支流。顺流往上望,河水泛着银光汩汩流下,太阳照在山头上,那南天门垭口清晰可见,从这里往南天门垭口估计一天时间足矣(见图13)。
把工棚坍塌的木板放平,撑好帐篷,大家住地板房,今晚明月当空,定会做个好梦。
生火做晚饭。在将鲜蘑菇切成薄片时,那一朵小蘑菇竟会使小刀泛起淡淡的蓝光。加上沿途摘的岩艽菜,锅里放上昨天住宿处摘的野花椒,还有香辣酱、午餐肉。锅里的汤水慢慢沸扬起来时,大家已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吃将起来。饥不择食,何况如此美味。饭后,个个地早早睡觉。不久,忽见李凡人还未坐起,就箭一般扑向帐篷口,哇哇大吐起来。陈云分析他可能今晚偶感了伤寒,我倒是有点怀疑那蘑菇有问题,当时我和唐勇都说个别蘑菇片有点苦。他自己却说今晚可能是吃得过多,想到本来粮食就不太多还如此倾倒便有些内疚,一边将帐篷边的野草扯起来盖住吐的东西,一边连声道歉,“各位兄弟,对不起了”。他人还未睡停当,唐勇便一头倒向帐篷口也如法炮制起来。就这样,他俩人此起彼伏,竞相爬到帐篷口,直到唐勇用手电一看,自己吐到最后,呕出来的东西竟是鲜红色的。现在大家明白了,那一朵使小刀泛起蓝光的“小不点”蘑菇,正是此事的元凶。我心里暗自庆幸那小不点被陈云切成了薄片,毒性没有集中于一人,若不然,一人一口全吃下去怎么得了。临上山时大家曾开玩笑:遇到野兽老汪上,碰到绝壁唐勇上,要过木桥李凡上,煮的野菜我第一口尝,发现金子陈云挺身向前。心里还在想时,我自己也禁不住肚子里开始汹涌,也吐将起来。吐到最后,只觉得肚子已造反到了空前的程度,越是没什么吐的,平滑肌的抽搐越是厉害,好像要把肚里的肠肠肚肚全吐出来似的,内脏全部提到了喉咙口,人快要被窒息了。好像只是由于喉咙太小才没把肚里的东西翻出来。我们几个正在狂吐,陈云也开始闹肚子痛,不过他的体质好一点,还能忍受。此时张大爷起身为我们烧了一锅开水,我和李凡守在锅边喝。求生的欲望使我们不顾一切地把开水往肚里灌。在难忍的呕吐中,我想到唐勇情况非常危险,他一直躺在帐篷里出不来。陈云也需要喝点水。赶紧起身给他们打一碗开水往帐篷端,狂吐使我无法顺利地走向帐篷,边走我边吐,烧开水的地方离帐篷很近,但在难忍的反复呕吐中,我走了很久才把开水送到他们手里。后来我和李凡守在开水锅旁,傍着柴火,喝一口开水呕吐一次,边喝边吐。最后一锅开水被我们几个全部喝完。然后我一步一晃走到一边,消化系统最下面那个通道开始起作用了。
月光惨白,软绵绵的照在宿营地周围,阴森森、冷清清。面对群山、密林、荒草,我们想起了小刀上的蓝光,想起了放射性元素钴,想起了曾有药民在此地宿营时发疯的传闻。真有点凄惨、惨惨、切切了。
没有叹气,没有讨论,一切都是静悄悄的,静静的,然而每个人心里都在翻滚,都在思考目前的困境。常说绝望,今天才真正感到什么叫绝望。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属于我们只有一次。往事历历,我们这一生是那样度过的……(上山前,在白水河休整时,大家谈起各人的经历,真是说者呜咽,停者也不仅潸然泪下)。
心有灵犀,不点都通。每个人在想,现在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身处两难选择。陈云想(他是我们四人中唯一能经受起毒性检验的)只能通过张大爷火速翻过南天门垭口进到茂汶求援。而他自己必须来下来照看我们。而我和唐勇想的是陈云和大爷一人上南天门,一人退白水河分两路求救。李凡却在开动脑筋想怎样发出求救信号,他说可以用木柴堆起一个大的SOS在晚上点燃,是否有人知晓,只好听天由命了。在一片沉寂中我们带着几分恐惧和凄凉,渐渐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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