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2005-8-10 15:51
|
显示全部楼层
小贴士:上传图片,每层楼请不要超过两张,以保证最佳访问速度!
谢谢楼上各位。转一篇网上的游记。
穿越高原的孤独经历
在大自然的美丽和庄严中形成的孤独是思想的摇篮 ——J·S·穆勒《政治经济学原理》
木格措,藏语意即野人海,海拔3780米,位于四川省康定县境内。在我第一次看见它时,正值深秋来临,碧空如洗,水天一色。远远望去,朵朵白云犹如水中涌起的浪花,随着高原的秋风从湖面无声的卷过,如梦一样逝去。湖泊的四周环绕着座座高山,那些高山的每一座都在海拔四千米以上,终年不化的积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把耀眼的倒影沉入湖水深处,让满湖波光粼粼、摇曳不定。一条小路从山腰显现出来,缓缓上升到起伏不定的山脊,再蜿蜒延伸到遥不可及的天际,依然是清晰可辨。据当地藏民说,那是去塔公的路,一般要走两天才能到达。从此,这条小路就印进了我的心底。
当木格措就是我梦中天堂的时候,从木格措延伸出来的那条小路,将会把人带到什么地方去呢?由木格措到塔公,全长55公里,其间大部分为无人定居的地区,很多地方的海拔标高都在4,000米以上,在旅游手册上被列入不被推荐的路线。游客需要雇请向导、租借马匹、组成团队、结伴通过此地。所以除当地人外,很少有人敢于独自穿越。
我不习惯很多人一起外出旅游,每次与很多人在一起,即使是面对再美的景色,我都感到索然无味。我甚至不能理解人们为什么如此热衷于成群结队出来旅游,莫非旅游也需要人多势众以壮行色。在旅游已成为新兴产业的今天,我对那些成群结队出来旅游的人们总是抱有一丝怜悯,看到他们在各个景点前面费劲的挤来挤去,想要望一眼风景都难,反而是我感到难受。我所想往的当然不会是这样的旅游而是每一次遥远的旅行。
对我来说,旅行应是一杯陈年佳酿,只有独自酌饮才能品尝到它的回味悠长。再好的美酒在那些猜拳行令、逢场作戏的场合都只能是暴殄天物,再美的景色在那些拥挤不堪的场合都会变得惨不忍睹。所以,凡是经历了如此旅游的地方就犹如是遭遇到了一场浩劫,垃圾遍地,杯盘狼籍,那些壮丽的河山因为到处布满了垃圾而蒙受着羞辱。从长城内外,到大河上下,无处能够幸免。甚至连万里长江,每到洪水季节,也飘浮着满江的垃圾,让人看不清江面。当你航行在这条垃圾之江时,还必须忍受着浓烈的臭味扑面而来,难以想象这就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息繁衍并为之吟叹不已的地方。据地方媒体报道,这些飘浮的垃圾竟然厚达半米,它们浩浩荡荡顺流而下,我看见其中甚至还包括了诸如牛这类大动物的尸体,仿佛是一条巨大的垃圾传输带横贯了祖国东西。我们的街道痰迹斑斑,我们的城市被垃圾围困,我们象猪狗一样活在自己倾倒的垃圾之中。当一个国家的人民对自己周边遍地的垃圾无动于衷,却沉湎于强国之梦要去与人争夺世界霸权之时,正好应了古人所说的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暴露出集体的愚昧、矫情和心态的极度扭曲。当然,并不仅仅是因为我们人口众多才产生出如此数量庞大的垃圾,在思想与精神的层面上,是我们对垃圾的嗜好导致了垃圾生产过程中的集体参与。如学校、媒体这样的地方早已成为垃圾生产和倾倒的思想阵地,极大的加剧了垃圾在全国的泛滥成灾,现在已经很少能够找到一处干净的地方了。别人抛弃以久的垃圾让我们如获至宝并奉为圭臬,垃圾的进口甚至成了对外贸易中的一个经常项目,就象我们当年对鸦片的进口一样。从小在垃圾薰陶之下成长起来的人们,抹不掉它在灵魂之中投下的阴影。
五月假期一个朋友约我去登海拔6,100米的玉珠峰,我想那么高的地方可能不会有太多的人吧。人少的地方,垃圾相应也少,风景才会显出自己的壮丽。这个念头让我心动了很久,但网上一看,当地正在举办登山节,报名参加的人竟然已经逾百,如果再加上后勤支援的、助威鼓劲的、作生意的、看热闹的、采访报道的,总人数不知会不会上千。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山上,也就只有南北两条上山的路,路上该有多么热闹。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好去,一个地方一经发现,立即就被接踵而来的人群所糟蹋,很快就会搞得满目疮痍。在我所走过的地方,甚至如泸沽湖这类据说还停留在原始母系社会的地区,卖淫嫖娼也随着旅游的开发而日益猖獗,中国哪里还有一方净土。我要去的地方一定要人少,我并不在乎它是否是国家级、省级、市级或是县级风景名胜,对我来说只有一个标准,人少就行,我所企盼的仅仅是逃避垃圾。
于是,从木格措步行到塔公的想法就油然而生了。我想徒步穿越这55公里的无人定居区,亲身领略4,000米高原上的雄浑与粗犷。当我想象高原的阳光照亮一望无际的山脊,白云萦绕着那些积雪的峰巅,天堂的风景也莫过于如此。但这个想法并没有就让我兴奋不已,我知道要将它付诸实施,事先还需要作许多准备。所有野外旅行的生存之道就在于绝不冒险,这需要有精良的装备和周密的计划,除此之外不可缺少的就是勇气、经验和体力了。而一般人之所以将野外旅行视为畏途则源于他们从电影和其它媒体中所得到的印象,这些媒体无一例外的将它渲染为巨大的冒险,以此塑造男女主角高大威武的形象。
接下来的两天我便开始四处采购物品及收集情况。我从一些曾经走过这条路线的人士那里了解到,尽管沿途海拔较高,但道路并不险峻,天气也很少有大的变化,途中不乏溪流,饮水没有问题。但对如何利用地标寻找道路这一最为关键的问题,他们始终无法给出有效的回答。我猜想原因在于他们当时雇请了向导,不需要自己找路和记路,所以时间一长就记不清楚了。有几种地图在木格措与塔公之间标出了一条虚线,连方向都各不相同,毫无参考价值。我一到康定就向当地人打听木格措到塔公沿途的情况,居然就没有找到一个曾经走过这条路的人。
象以往一样,所得的都是众说纷纭甚至是相互予盾的回答。所有的人都劝我不要试图只身穿越,给我讲了许多抢劫杀人的故事。据我所知,曾有一个英国妇女在当地旅行时遭到虐杀,凶手至今消遥法外。而木格措的马帮敲诈游客已形同抢劫,当游客拒绝敲诈时,他们竟然砸烂了游客的汽车。我的一些朋友曾在木格措骑马要去红海草原,但当地向导却把他们带到附近的一个地方,骗他们说这就是红海草原。这些故事并没有打消我的念头,因为根据我的经验,类似情况在开发旅游的地区都是经常发生。不仅是城里人会宰人,山里人也从他们那里学会了宰城里人。而在很少有人前去旅行的地方,民风依然如往日一样淳朴。由于很少有人从木格措走到塔公,很多恐怖的说法都来自于道听途说,充满了渲染和夸张。我想只有到了木格措,找到曾经走过那条路的人,才能从他们嘴里问到真实的情况。
但我后来却改变了方向,先到塔公,再从塔公走到木格措。造成这一改变的原因是我没有找到去木格措的车。在我找车的时候,遇上了两个成都女孩。她们建议我从塔公走到木格措,而且她们也可以加入进来。这个建议的好处在于,由塔公到木格措没有人拦路收票,可以节约38元的门票钱,对于徒步旅行者来说具有莫大吸引力。尽管我经常只身外出旅行,但这并不是我刻意追求的结果。因为我走的地方对一般人来说过于艰难,也就很少有人愿意与我结伴而行。同时我的体力也要较一般人显得充沛,往往到了最后也就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在路上独行。这一次有两个成都女孩愿意与我同行,并没有让我深受感动,因为凭借经验,最后的结果往往毫无浪漫可言。我们决定先从新都桥沿公路步行到塔公,全程37公里,作为初到高原的适应性训练。两个成都女孩租了一辆车跟随接应,没走多远,她们就将自己的行李放车上托运,很快人也坐了上去。如果不是车后来坏了的话,她们要不了一个小时就可以到达塔公。而我背着几十斤重的登山背包沿公路步行,到达塔公的时候,居然被视为英雄。来自北京的一群游客从车上下来,在塔公的牌坊前面与我合影。他们上午看见我还在路上步行,下午就看见我到了塔公。塔公海拔3,700米,一个成都女孩已经受不了了。当晚十一点钟,我起床为她购买氧气,在漆黑的街道上寻找医院的时候,遇上了当地一个藏族小学教师,他曾从塔公步行到木格措。他用医院的处方笺为我画了一张地图,向我说明了沿途的大致情况。在我听来,沿途的情况并没有如外界盛传的那样危言耸听。
第二天清晨,天气晴好,我独自一人踏上了塔公至木格措的道路。所谓道路,只是前人走出的足迹,很多地方需要仔细辨识。即使你找到了一条道路,你也不知道它是否就会通往木格措,这里既没有路标指示,也无人可以询问,判断道路是否正确只能依赖自己的经验与直觉了。
塔公是藏传佛教的圣地之一,被誉为菩萨最喜欢的地方。一望无垠的塔公草原,东边横亘着大炮雪山,主峰高达4,980米,超出周边山峰很多。当周边的山峰已在云层之下全部显露时,它的主峰还隐藏在云层之中,让人莫测高深。主峰就是主峰,一旦它显露出来,让你一眼就能认出。它从冷漠之中流露出来的那股威严、傲慢、傑骜不驯和超凡脱俗,任何时候都不会让人认错。萦绕着主峰的云雾越来越少,我看见它终于从云层中显露出来,闪闪发亮。我从上午走到下午,它一直位于我的左边,似乎一点也没有变化,只是稍微近了一些。在高原灼人的阳光之下,主峰的积雪异常耀眼,让人不敢正视。即使在墨镜后面,也能感觉到它那威严的光芒。
我登上了一道又一道荒凉的山脊,高原上的五月,牧草还没有发芽,地面一片枯黄。我的脚步惊起了一些类似旱獭的动物,我的经过引起了它们的好奇,它们停止觅食,跑到我的前面两眼紧盯着我看,待我走近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山峰也越升越高,越逼越近,渐渐挡住了大炮雪山的主峰,只剩下它的山尖还显露在外,象一颗晶莹剔透的硕大钻石,镶嵌在峰峦起伏的雪冠之上。从山脊上回过头看,环绕着塔公草原周边那些高耸的山峰现在已经降得很低了,很多都被我踩在了脚下。白云从我头上飘过,似乎是伸手可及,浓浓的阴影紧随其后在地面缓缓移动。
无意间往南望去,又有一座山峰映入眼帘,它是如此之高大、挺拔和雄伟,已经超出了我最大的想象。在许多由4,000米、5,000米、甚至是6,000米高的雪山所连成的山脉当中,独有它孤零的身影从它们中间傲慢的升起,那峰巅的积雪象是闪光的额头,隔着遥远的距离,止不住那一道苍凉的目光穿透你的心灵。那应是贡嘎山,海拔7,556米的至高、圣洁之山,无意间我已与它不期而遇。当年约瑟夫·洛克在激动之中曾以为它是世界上最高的雪山。它使我想到了神话中的擎天柱,很可能古代有关擎天柱的神话,就来自于当时人们对于高山的想象。几十年间,曾有无数登山队想要攀上它的顶峰,最后都免不了折戟沉沙,留下几十名登山者长眠于此,而它的圣洁和神秘并没有被丝毫的触动,这足以让我们想象到它那不可征服的气势。望着它庞大的身影笼罩在天边,你会很快明白它的壮美所带有的恐怖成分,美得让人心惊胆颤,不是人人都能承受。象全世界所有那些非凡的山峰一样,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意识到那一片壮美的景色后面所潜伏着的危险。
我知道,这时我用任何语言来描述我的所见所闻都是无能为力的,把它拍摄下来又如何呢?要把它尽可能真实的拍摄下来,让那些丰富的层次得到细腻的表现,至少需要画幅在4×5英寸以上的相机。如果我买了这样的相机,我的背包重量还要增加20斤以上,我有足够的体力把它们带到现在的高度上吗?这将是我要在鱼与熊掌之间所进行的选择。我还记得,很多年前,在一个晴朗的上午,我曾经在峨眉山金顶看见过贡嘎山真实的显现。因为距离更为遥远,它看上去更象是天边的一抹白云,舒展而又飘逸。此时此刻当我的目光穿越上百公里距离到达贡嘎巅峰的时候,那种极目远眺的舒展和容纳千山万水的宽广给了我巨大的震憾。不到高原很难想象,人类的目光竟然能够穿越上百甚至几百公里的距离。只因专注于眼前的利益,我们宁愿收回自己的目光,关闭自己的心扉,听凭目光变得短浅和心胸变得狭隘,千里目对于我们已经成为一个虚构。长此以往,我们将会退化成为十足的鼠目寸光,再也无法想象世界的远大。
从山上望下去,下面是一片宽广的大草原,小路到了草原边上就消失了。我看见草原的中央有几幢藏式建筑,四周插着鲜艳的彩旗,好象正在开发旅游。眼看着一方净土的沦丧,我感到无比沮丧。但不管怎样,我想到了那里一定能问到去木格措的道路。一直要到我走近那几幢藏式建筑才知道里面空无一人,我所看到的彩旗原来是新近插上的经幡,正在迎风招展。没有想到这里竟然有一所小学,小学很小,围着半人高的矮墙,总共只有五间房,门全锁着,门上挂了一块牌子,上面用汉藏两种文字写着“康定县朵拉小学”。紧邻小学的是一座喇嘛庙,庙门用石块堵了一半,里面光线黯淡,让人感到害怕,我没有敢进去。按我的想象,朵拉小学应该是一所季节性的小学,每当放牧季节,藏民全家迁移至此时,小学才开课招收藏民子女就读。总之现在看起来很久都没有开学了,院子里都长满了杂草。这时天色已近黄昏,我也不想再走,就在院子里搭起了帐篷,早早钻进了睡袋。帐篷外面风吹得经幡呼啦啦的响,经常有乌鸦飞到屋顶上突然“哇”的一声大叫,让人毛骨竦然。我在帐篷里听到马蹄驰骋而过,猜想会不会是藏民回来了。我不知道我是否会冒犯他们,他们对于我这个不速之客是否会表现出友好和善意。
这时,我在途中所听到的恐怖故事全部浮现在眼前,让我浑身高度紧张。毕竟我是身处陌生的环境,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可能怀有敌意。不过,反过来想,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身处这样的环境之中,真要阻止什么不幸发生,肯定是在我的能力之外,我为我能力之外的事情担心岂不是杞人忧天吗?当我这样想时,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就跟平时一样,很快就放松下来进入梦乡。夜里开始下雨,我被雨声惊醒。雨点夹着冰雹,我听到冰雹打在帐篷上先是“砰”的一声,然后就散开成为碎冰滑落下来。无数冰雹破碎的声音连成一片,最后变成了雪花飘落在帐篷上的沙沙作响。大概因为帐篷里面十分暖和,外面下雪让我感到有些兴奋。我想起一个女生说过下雪熊就要出来,她总认为熊会在下雪的时候出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老是这样认为。我一直在给她说早就不再有熊了,不管下不下雪它都不会出来。
------转自http://blog.soufun.com/blog/%B7%AE%C3%C0%C6%BD/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