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偶然的机缘,在成都南门外的二手车市场上看到一款四驱越野车,不知怎么,那粗粗糙糙、楞头楞脑的模样在我看来就是一副踏实、可靠,让人省心的忠厚像。几乎没有犹豫就买下了。其实内心早有一个结,渴望自由的四处行走,体验不同环境下的生活。只是每每想起参加旅行团的几次经历,一群人象羊似的被导游轰来赶去就难以忍受。现在好了,我的旅行我作主。
第一次出行是参加“纵横”车友俱乐部组织的结伴自驾游。在一茶楼,十几个人,一番商量就定下第二天去黄河第一湾的行程。痛快,真正的自由。
离开成都的那个早晨,下着小雨,天色阴沉沉。领航车上通过对讲机通知说,一过了映秀天就会变好的。虽说半信半疑,但迫切的想试试这楞头楞脑的新朋友的能力,抱着走到哪儿算哪儿的心态还是义无反顾的出发了。
城外的公路两侧的田野上,竹林环绕着农舍,一色的粉墙青瓦,蒙蒙细雨中似水墨丹青一般,让人的心情也变得象这土地一样的温润、开阔起来。忽然觉得,此时留在城里的人不出来走走,其实是错过了生命中一段好时光了。
果然,过了映秀之后天就放晴了。只是,从紫坪铺开始,一路上大大小小的水电站,或是已经投产或是正在建设中,让岷江两岸成了一处处弃渣场,江水一段一段被截流,河床祼露,惨不忍睹,搞得人心情郁闷。要是这样一路梯级开发下去直到岷江源头,那时候这一路风光会是个什么样的景象?站在江边的公路上,身边不时有世界顶级的载重卡车和越野车、轿车呼啸而过,远远近近是一处处蔚为壮观的电站工地,不由你不叹服人类改天换地的能力,也不由的忧虑这能力无休止的发挥下去,天地间又会是什么景象?很难想象以后的事儿,现在的感受是自然的东西已经太少了。
路过桃坪羌寨,车还没停稳,蜂拥而至的商贩和旅店、饭店拉客的“公关人员”让人着实吓了一跳。如果眼前没有那石砌的碉楼和大山,你会以为这是在哪座城市的车站码头呢。这里应该是展示羌族人民文化、风俗习惯最有代表性的地方,可是眼前的景象让人十分怀疑那里面是否还能真正看到一个民族的精神和文化了。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停留,继续前进。
到达红原县城已经很晚了,在城里转了一圈,印象中好象只有一个红绿灯路口,街上行人很少,不过酒吧、网吧、卡拉OK什么的倒是一样不缺。吃饭时老板介绍了一家民居旅店,主人是退休干部,藏族人。说是旅店,其实就是主人家二楼的四间藏式的房间。藏式的家具,从墙壁到天花板全是色彩鲜艳的唐卡彩绘,干净整洁,一个房间可住三个人,收费六十元。主人老俩口带着个孙女。一一指点我们哪儿是卫生间,哪儿是水管,然后坐下来和我们攀谈。男主人当过兵,去过内地不少地方,转业后在县里教育局工作,普通话说得很标准。尽管如此,在他身上仍然有着安多汉子的那种豪爽。我们聊着聊着,主人拿出酒和风干牛肉。小瓷碗倒满了足有小半斤,一人一碗不由分说。风干牛肉可是很珍贵的,市面上也不大好买。用手撕着吃,很香。天南地北,海阔天空间,不知不觉两瓶酒就见了底,主人和我们一起,和衣倒头就睡,一觉醒来,杯盘碗盏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告别主人,我们在车上议论,主人对生意好象不大在行,更在意的是他作为主人怎么能让客人多喝酒怎么能让客人高兴。或许,藏族人民的豪爽和热情就是象主人这样的人营造出来的。这也是我们想看的与我们的生活方式不同或者说是有区别的生活方式。
从红原开始,经瓦切乡再到若尔盖县的唐克岔乡,这一路更具高原藏区风情。晨曦中,大地仿佛还在沉睡,只有风吹过草原的声音,四周是那样的静寂,仿佛时光静止了一般。草原上星星点点散布着牧民的帐蓬,炊烟袅袅。远处一簇簇的小黑点是牦牛群,白色的则是羊群,在阳光的照耀下就象撒在绿色丝绒上的粒粒珍珠。听说藏区人家的财富是用牲口的数量来衡量的,牛羊越多越富有。当我们看到一座或两座黑色或白色极不起眼极简陋的帐蓬边环绕着上百头甚至几百头牛羊时不禁想到,城里人要是守着这么大一笔财富,还能如此安之若素吗?或许,是对待财富的态度有差异,在藏族同胞的眼中,这些牛羊只是他们生活用品。当然,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当地人也越来越会作买卖了。在公路边路边常常能遇到骑马的藏民,有的信马由缰,悠闲极了,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儿,去干什么。有的挥着鞭子驱赶着牛群或羊群,看着他们在马背上驰骋的潇洒劲儿,让我们也跃跃欲试。好几次我们忍不住的停下车注视着他们,这时,他们都会友好的,大方的向我们招手并对我们大声祝福。那神态,自然、热情。我觉得他们就象生活舞台上成功的演员,自信极了,让你不知不觉中就受了感染。
黄河从青海的达日、久治蜿蜒西来,在若尔盖的唐克乡做了个西北方向的大转身,进入甘肃玛曲后重新再入青海,在青海境内又有一次向东去的转身,黄河在这三省交界之处写下了个大大的“S”。在这个S的底部就是黄河第一湾了,河岸上是索克藏寺,站在寺后约3500米的山顶上,虽然看不清黄河九曲蜿蜒的的身姿,但见远远近近水天一色。黄河与支流白河恰好在这里汇合。这里地势平坦,水流舒缓,河水在草地上切割形成大大小小无数的港汊、湖泊、沼泽。在这里是看不到“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的磅礴景象,反倒是有几分妩媚和温柔。就我个人而言,黄河中下游的壶口瀑布、河南境内的“悬河”、入海口的辽远开阔,虽然大气磅礴,令人心潮澎湃,但很难与“母亲河”这个概念对应起来。相反,眼前的景致倒是更让人感受和想象到母亲的亲切和宽容,以及那哺育生命的甘甜乳汁。
在河上有不少的小船在游弋,或者是载运游客的游船,或者是打渔船。说来也怪,从红原县城开始,到日瓦乡,唐克乡,一直到若尔盖,几乎所有的饭店都标榜着出售黄河鱼。在我的印象中,藏族同胞是不吃鱼的,因此以为这些饭店的老板一定是内地来此经营的汉人。可是在黄河第一湾上打鱼的可都是藏族人,这就让我们有些困惑了。在河边,我向当地老乡打听过了,他们是决不吃鱼的,先辈们也是不打鱼的,这个行当也就是近二十年才有的,为的是用鱼们从游客手上换些钱。鱼都不大,二三两一条,细鳞。看上去不起眼,其实非常名贵。正式名称叫“骨唇黄河鱼”,俗称大嘴鳇鱼,小花鱼。是中国特有鱼种,只在黄河上游及支流白河和黑河中分布。卖鱼的老板不无卖弄的说,这鱼一年才长一寸。金贵得很。可是我在唐克街镇的餐馆里看到不少食客动辄点上几斤,用大盆装着端上来,我就想,这是在吃鱼精呢。应该由政府出面,禁止餐馆出售这种鱼。
在黄河第一湾上有个经典的旅游节目,骑马。可以在河岸边花上十元钱,骑着马花五分钟跑一圈的,从河边骑马到索克藏寺后的山顶则需要花上五十元。这里的马是中国三大名马之一,河曲马。从名字上就可以想象,这种马是生长在黄河九曲地域的。而四川若尔盖草原就是这种马的主要产地之一。不过,这种马给我的第一印象实在令人失望。外观很粗糙,肚子挺大,不嘶不呜,全然没有新疆伊犁马那般的雄健俊美,个头倒是比蒙古马大些,可那是成吉思汗的金戈铁马,这河曲马就没什么名气了。从黄河边登上索克藏寺后的观景台要经过一个陡陂,很滑,为方便游人,当地管理部门修建了一条木棧道,只供徒步者使用,骑马上去只能在棧道外,沿着棧道的路线行走。上山时骑马人几乎是趴在马背上,下山时又好象躺在马背上。就这样的路,这些不起眼的马不紧不慢,喘着粗气一步一步的爬上去,再一步一挫的走下来,一趟又一趟,一天又一天。我在想,也许这高原的环境造就了这种外表粗糙,实际上有无穷潜能的生灵。也许,这就是大自然淘汰了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留下的是与之最协调的精华。
站在山顶,远处是曲曲折折,漂漂渺渺的水,分不清哪儿是黄河哪儿是白河,哪儿是主流哪儿是支流。脚下是索克藏寺那金碧辉煌的寺顶和一座座圣洁的白塔,耳边隐约的是僧人们集体颂经的雄浑合声。我们在这古刹大河之间仿佛也溶入了眼前的山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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