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07-3-13 02:07
一次仓促的出行。反复，挤在车站不知道去哪里。买了一张回成都的站票。
要来康定也是这样突然的决定。四点在网吧看到帖子，发了一条短信。同小杰出来，坐上去江安的校车，在车上收到回复。于是下车之后，手里握着小杰给我的校车票，立刻搭车返回，要赶去新南门碰头。
六点到望江下车。打车去新南门。见到圣斗士哥哥，鱼姐姐。于是，夜车上路。在雅安的时候停下来修车。在公路对面，是雄壮的山的背影。大渡河自山脚下奔腾而过。
雅安。天全。二郎山隧道。泸定。熟悉的路途。夜路。我终于回来。
抵达康定的时候是半夜一点多。夜路。和搭车者挤在车狭小的后座上，昏沉欲睡。下车之后立即被大风包裹。冷。裹在粉色外套里，心中快活，面有笑意。康定街道上，空旷得只有灯光。敲开预订的旅馆，放下行李，找去小巷道里的烧烤摊。店里面已经坐有一群喝得正在兴头的的大叔，眉飞色舞讨论人生哲理。圣斗士哥哥低声说，康定真是一个充满哲理的城市。如此反复再三。房子充满鲜明的民族特色。楼梯木扶手上，系着经幡。住的房间在三楼。木楼梯上去，最里面一间。三张藏式木床，绘有风格浓郁的藏式图案。花朵。凤凰。吉祥如意纹饰。安静无话。小天井里渗漏下微光。
早晨的康定充满生活气息。街道修筑在大渡河两岸。山体裸露的岩石上绘着藏民的佛，面容镇定安详。水井里总是有甘美清澈的泉。妇人们在水边洗衣劳作。在路边店里喝完清粥，找去圣斗士和鱼姐姐，喝一杯热的酥油茶。之后，各自行动。找一辆车上山。我去木格措。半道上云朵忽然散开，金色阳光散落漫山遍野。这样美景，竟无人可诉说分享。未免黯然。
坐在湖边写明信片。写，我在木格措，一切都好。初春的气息尚未降临，山仍在休眠。
冰层。湖水。阳光强烈直接。高原最纯正的蓝天，任何颜料都无法调出的色泽，纯粹透明。冰面之下有暗涌，远处是黑色的湖面。冰层在阳光照射下融解断裂，发出喀嚓的响声。风声呼啸，云朵姿态奇特，急速转移。于是光线时晴时阴，变化不定。山间有白色积雪，路边泉水被冻住，石头间尽是冰渣。
这是我的雪山。我的高原。纯洁无暇。发不出声音。胸腔中仿佛被撕裂，眼泪默默流出来。湖边有细小白色沙砾，也许含有石英。一对漂亮的欧洲人，边走边拍。Fay一个人走路，看沿途风景。沿着木头搭建的环湖栈道一路过去，旁边的杜鹃尚未舒展叶片，冷松萝随处可见，斜挂在枝头。杉树，也许是红豆杉，枝叶青碧如常。风那么大，阳光正好。放下包，在木头板凳上晒着太阳，睡一个安心的午觉。天色转阴，被从冰面山间而来的凛冽大风刮醒。冷。手发抖得握不住电话。
仿佛整个世界，与我无关。在湖边，坐下来吹着大风，写下只言片语。
在康定的最后一夜。从木格措下来，返回宾馆。自门前熟视无睹地走过，转过街角，熟悉渐渐变得陌生。于是拦下一位妇人，询问住地。圣斗士哥哥和鱼姐姐已经泡完温泉回来，守在电视机前看一档投资收藏节目。出门找东西吃。传说中美味的青椒鱼隐藏在居民楼中，光线幽暗，门锁紧闭，看样子已停业多时。一路上风好大，衣领竖起来，帽子快要被吹翻过去。在街边小店吃简单的热汤饭菜。闲聊故人事，圣斗士无比唏嘘。
打车去小酒馆。藏羚人。简单装修的木头房子，墙上挂着照片。高原雪山。初霁皎月。藏民表情平和，眼神纯洁。对面是十几口大大小小的藏锅，钉在木墙上。空气中燃起藏香，松木的味道。情歌歌声低缓。
酒精让人放松。鱼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对我说。小菲，你要记得，无论做什么决定，心脏都要足够坚强。不管怎样。一定要对自己好一些，让自己好过。因为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和你走完这一生。终究是要一个人的。她说，年岁渐长，学会的一样东西，是控制。虽然不知道这是否算得上正确。圣斗士哥哥，他说，成长的过程，是不断扔东西的过程，不断从生命中剔除。而理想和现实，终究是两回事。
他们说，小菲你要记得，如果坏，就要足够彻底。否则，迟早是要还的。夹缝中的人，没有明晰的方向和状态，最为痛苦。但，你只有不断走下去，才能明白，什么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不断喝酒。断断续续地述说。往事片段。那些隐藏的伤痕。最后我趴在桌上，头挨着酒瓶，看着昏黄顶灯嘟嘟囔囔，不想走啊。我想留在这里了。他们笑，又一个误入歧途的女青年。
鱼看着我感慨。第一次出来，遇见什么人，真的很重要。如果我不是二十岁那年第一次出来。恐怕现在也已经结婚生子。她说，小菲，以后要当心，不要随便相信别人和别人走。
圣斗士认为我有成为驴友的潜质。他说，小菲，以后要多留个心眼提防一下。你不怕吗。
而在去木格措的车上，司机叔叔一面用他好看的藏族大眼睛盯着急转的山路，一边对我说，怎么一个人出来啊。以后至少也要两个人，多多少少有个照应。
离开康定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同他她道别，背起包上路。回成都的大巴，驶出康定车站的时候，车上只得我一个乘客。司机开玩笑说，妹妹这是你的专车啊，待遇比当年的文成公主好多了。
在山间穿行。时有起伏。沿河。穿越二郎山隧道之后，发现整座山上，飘荡着丝丝缕缕的雾气。所到之处，树皆挂霜。路上有暗冰。巍峨雄壮，山让人心生敬畏。云朵，我熟悉的，高原轻盈的云。美好天光，渗透自云间。海拔慢慢降下来，植被也逐渐由低矮灌木和针叶林，过渡到叶片宽大的常绿乔木。雅安一段，车穿过山间谷地，已有早春的高山杜鹃，开出粉色花朵。明河杨柳，桃红李白，灿烂的黄色油菜花，弥漫着浓郁农家气息。
下车的时候，司机师傅同我叮嘱道，妹妹，我就在这里把你放下来啊。前面是公交站台，坐一站地，就是火车站。你穿过广场径直走就是，谁同你说话都不要搭理。骗子多得是，你一个人，要小心。
在订票点买票回重庆。自是无话。觉得非常累。担心自己会死在旅途中。状态不好。有人来接。带我去吃东西。握着勺子搅来搅去，一碗馄饨几乎没动。似乎看见对面的人红了眼睛。怎么可能。有家属的男人。一定是我几天困顿眼睛也不好用了。送我上楼。不语。心里明白，也许是我们走的最后一段路。怕见人。
在康定的小酒馆里，他们对我说过的话，我想我会一辈子记得。我终于知道，天性中的缺失，内心对安定生活的渴望和恐惧交织。这些，注定会陪伴我一路，不得安宁。一个人，不断地走，遇到不同的人，经历不一样的事，看过群山起伏，繁华美景，很多看法也会改变。内心的轨迹就此不同。面临抉择的时候，也会不一样。慢慢，经历另外一种人生。